第30部分 (第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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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阿媽倒豎了眉毛,一把將小少爺從床上揪起,大聲道:“小少爺!我雖叫你一聲少爺,但也容不得你肆意汙衊羞辱!沒錯,我是個寡婦,可我心裡一直念著先人,矢志不渝,終身不改嫁!對天對地,我都堂堂正正,無愧於心!少爺可不要圖嘴皮子快活,隨便往人身上潑屎糞子!”抓著陶獻玉的雙肩,用力地搖晃。陶獻玉受凍,受驚,這會兒被前後推搖著,終於睜開了眼,彷彿不認識似的瞪著何阿媽。他眼角還堆著一小撮眼屎,用手揉來揉去,抹掉了,再瞪著何阿媽。他認出她來了,“咦?你個老寡婦怎麼在我屋裡?小梅子哩?”耳邊彷彿還回蕩著何阿媽令人驚抖而感佩的宣言,他也擰起了小眉毛,忙不迭拽過棉被將自己裹起。他沒好氣:這個老寡婦叫這麼大聲地胡咧咧些啥?太陽還在屋脊上就把他叫起來,不讓他睡個飽覺──他馬上就做小寡婦了,覺都不讓他睡好?還敢搖他,這是一個老寡婦在對他一個小寡婦示威嗎?
何阿媽驚呆了。她沒想到小少爺居然如此不顧臉皮地當面叫她老寡婦;這簡直比直接給她一個耳刮子更加不可原諒!這個胖小子又是什麼東西?敢如此叫她難看?怒火和悲憤,交織成一股類似於真氣的東西,在她體內首尾銜接,哧哧流轉,愈流轉愈壯大,愈壯大愈真純,這流轉的壯大的真純,逐漸形成噴薄欲出的火力,火力爆發的物件,就是我們裹在棉被裡呵欠連天的陶小少爺。何阿媽開腔了,她是寡婦,要避是非,不管這是非是關於他人的還是關於她自己的,但今日她決定破例,她要叫這個胖娃娃知道,惹惱一個貞潔寡婦的下場,於是她道:“小少爺,你既然叫我老寡婦,我也必須說幾句有關寡婦的話。我有聽說,少爺你跟官府捉拿的那個叫秦漢秋的逃犯交情不淺,而且是榻上的交情。這幾日我又聽說,那位秦相公可是被縣衙給擒去了,犯的是殺人的死罪。我心裡掂量著,少爺你這麼一來,身份跟寡婦也差不離。既然大家都是寡婦,那麼少爺你何苦坐著痰盂笑糞坑,刷著馬桶嫌茅廁呢?”
輪到陶獻玉目瞪口呆了。他一向自詡口齒伶俐,能言善辯的,卻不想,在這個寒冬臘月的早上,他被個做了幾十年寡婦的老孃兒們教訓了!而且字字不假,句句是真,卻又帶著尖銳的鉤刺,那麼直接地戳到他心窩子裡去!這個沒屁股肏的老孃兒們,要爬到他頭上來耍威風了哩!他要是不拿出點手段給她看看,哼哼,他白吃那麼多紅肉白肉,肥油點心了!
小少爺拖扯著棉被,呼啦一下站起在床上,短膀子叉腰,腦袋前伸;腮幫子鼓了幾鼓,兩頰使勁,一口隔夜的酸臭唾沫,“啊噗”啐了出去,正中何阿媽的眉心!
“哼咿!哼咿!哼咿!”小少爺撅嘴大叫:“老寡婦日子過的不耐煩,開始編派著咒人了哩!敢叫我小寡婦!我相公好端端地在縣衙裡呆著,我怎麼是小寡婦?他不過進去繞一圈,歇一歇,以後出來,我跟他繼續夜夜肏屁股玩兒!把你上下兩張嘴,都給饞的流酸水!你給我等著,我這就把我相公給弄出來,叫你看看,我是小寡婦不是?”邊叫邊穿衣服,卻因為小梅子不在,不習慣自己扣棉袍上繁雜精巧的菱花結釦子,手一哆嗦,扣岔了一顆。他肚皮一腆,往何阿媽那邊湊過去:“喏,老寡婦,幫我扣一個釦子!”
何阿媽呢,臉上血色全無,嘴唇都變得煞白,細瘦的兩隻手,顫抖個不住。她只感到一點,那就是要麼狠狠掌這個胖少爺一巴掌,打碎他半嘴牙齒;要麼她自己一頭碰在門柱上,以鮮血洗刷乾淨那些言語加在她身上的侮蔑。這麼顫抖著,激憤著,煞白著,何阿媽渾沒聽見陶獻玉叫她幫忙扣扣子。她的腦袋嗡嗡響動,五官牽扯不開;體內的“真氣”岔了道,開始四肢百骸地亂竄;陶獻玉肚皮挺了半晌,不見何阿媽的反應,他抬頭一看──乖乖,不得了!老寡婦掛上了一副殭屍臉!小少爺害了怕,收回肚皮來,“咿”一聲躲到床帳後面,想想不可靠,一彎腰,開始往床底下爬。爬到一半,就聽見“撲通”一聲,打轉過來偷偷瞧看:何阿媽跌倒在地上──被他氣得厥了過去。
陶獻玉將忠誠貞女何阿媽活活氣昏的事,在陶府裡很是掀起了一場小小的風波。那日府裡跟何阿媽要好的幾個大嬸大娘,許久不見她人影,就尋摸到北院來。結果一進屋,就看見何阿媽直挺挺地睡在地上,小少爺卻是半截身子藏在床底,半截露在外邊,半臥半伏地,在那裡專心致志地挖鼻孔。幾個女眷便驚怪不已,七手八腳將何阿媽弄到榻上,又去將小少爺從床底下拖出來,邊給他撣衣裳邊問出了何事。陶獻玉嘟嘴斜眼地,“我哪裡知道哩?我叫她給我扣釦子,她不理我,然後就一聲不吭地睡到地上了!好不嚇人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