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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送你到洛城。”
從夙都到陵苑,統共只有兩條大陸。
若在道上走,勢必要經過霜遲城,這也是陵苑夙朝兩國人來往最常走的路,只霜遲畢竟是遲譽名下城池,有與宿昔相識的城民,若宿昔走了那條路,一個不慎被認出來也是麻煩,何況遲珹闕晴等也住在城裡,所以仔細盤算下來,這霜遲旱路,竟是萬萬走不得的。
再就是從夙都到洛城,洛城有洛江與渭水,走水路雖行程慢了些,然不趕時間也無礙,遲譽說,要親自送宿昔到洛江上船,順路回霜遲府裡。
管闕晴大婚在即,焉能不忙碌,宿昔便應下了,說既然同路,走在一處也無妨,夙都到洛城走了半月,才看到洛江。
如今五月裡,洛城又是養人的地方,二十四孔橋十里河堤,處處暖風燻人欲醉,站遠瞭望便是十里銷金坊千處桃花源,短笛悠揚應和著香坊姑娘的琵琶,輕柔靡麗彷彿一場春夢,暖風輕輕一刮便不見了。
洛江碧波粼粼,日光下浮現出柔和的青色,細膩柔和仿若最上乘的青玉一般,透著溫潤的光,江面停著幾艘船,船家就坐在船頭,十分閒適的灌著酒。
其實宿昔的身份畢竟不一樣,就是被國君下令追殺落魄得喪家犬一般,也有大批死忠的人趕著上來保他的性命,遲譽捨不得他走,又恐他路上被人暗算,一路隨行,真是多慮了。
他坐了洛江的船到蘇州,那裡一家碧袖樓樓主曾承他救命之恩,只等著回報,手下的暗衛死士都等在那裡,待他到了蘇州,進了碧袖樓,一路護送回陵苑去。
江水被暖風微微吹起,那風裡也帶著姑娘甜膩而昂貴的胭脂香氣,幾乎能讓人醉在風中,水面碧波粼粼,散起微小的漣漪,柔和的一場夢一般,所謂人間極樂地,也不過如此了,春日勝景,美人在懷,紅袖添香,碧袖殷勤,讓人只是站在這裡,骨頭已然慢慢酥軟了。
宿昔立在江邊,打一把紅綢傘,那顏色那樣豔麗奪目,映著青色的江水,仿若明豔熠熠的寶石一般,紜娉丟給船伕一塊銀子,陪他先上了船,在船頭說話。
到了洛城,上了船,遲譽便該啟程一路回霜遲了,那裡有他嫡親的獨子,珍愛的妹妹,他的家,他的家人,然而宿湄不知如何,宿渫更是讓人痛心,宿昔想起自己,覺得這手裡的酒也沒了味道,苦澀得隔年的橄欖一般,恨不得立刻棄至一邊。
更何況從此後,遲譽的家人,不再有他。
遲珹長大成人,闕晴出嫁回府,他曾那麼期盼,那麼希冀著看到的情景,再也無法親眼看到了。
雖然他口口聲聲對遲譽說一定會回來,可宿昔明白,回到陵苑,能不能再回夙朝,還是一個未知。
遲譽也知道,正是因為知道他不會回來,才一路送了他這樣遠,遠到不得不分別。
也許宿昔對陵苑真的是偏執,是心魔,但陵苑是支撐他活著的動力,他時常想著自己的百姓過得好不好,自己的國君夠不夠富強,為陵苑付出犧牲成為融入骨血的本能,他無法抑制這種本能,如果真的強行把陵苑從他生命裡抽走,便是活活抽掉他的主心骨,留下血肉模糊,終生無法癒合的,巨大而可怖的殘缺。
遲譽不忍心。
就因為他的不忍心,宿昔或許……還會負了他。
他一口悶掉壺裡的酒,紜娉忙用帕子為他擦拭,她生的美貌,兩人間又頗親密,只這樣在外拋頭露面對女兒家來說到底不妥,周遭的船家看了,也只當貼身的婢子或姨娘隨身伺候,並不在意。
“少喝些罷,待會兒船開了仔細頭疼。”
說著伸手為他揉按鬢角,宿昔握住她的手腕,示意她停下,忽而問道:“紜娉……”
“何事?”
“…你覺得…”宿昔頓了頓,“我懂不懂情。”
這句話太匪夷所思,紜娉一時間愣住了,根本沒聽懂他的意思:“將軍?”
“從前祖王后看你我親近,將你嫁與我……你覺得我懂不懂情,有沒有…辜負了你?”
紜娉品出了一點意思,然而宿昔未問,她也不敢多說,只道:“我嫁與將軍,入府乃是側室,將軍卻待我十分好,吃穿用度使喚奴僕皆如王妃一般份例,自然無處不好,無處不稱心。”
“若人吃穿優渥便心滿意足,便也與牲畜無異了。”宿昔嘆道:“你且不要瞞我,都說出來,我聽著。”
“日子自然是好的,將軍也從未虧待了我。”紜娉亦嘆,“只是做了將軍側室,到底和從前不一樣了,處處要守著規矩,從前在軍裡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