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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宮珏一怔,不由看向懷中谷靖書的臉色。就以他的知識經驗來判斷,確實是不知道這到底該感謝甘為霖救了谷靖書,還是該為谷靖書同仇敵愾,譴責他竟以如此殘忍的手法殺害了谷靖書的母親。
谷靖書倒抽著氣,寧願自己此刻暈過去了,也並不想聽說如此血淋淋的事實。
他原來並非是棺材生子,卻是……以母親之命換來的自己一命。
比起自己一人的悲慘,竟還要疊加上另一個血緣至親的性命,他那顆本來就沒有經受過多少殘酷歷練的心,一時之間又如何接受得了!
他幾乎就要倒下,但被南宮珏死死託著腰背,終於是沒有倒。
只是說話口氣已變成了夢遊般的茫然:“這……不能怪……前輩……是我……是我的……”我的錯?十月懷胎,他呆在母親腹中,可哪有什麼意識。要說錯,那該當是襲擊天門那些人的錯。然而那些人的作為,但以一“錯”字已不足形容。
前塵湮沒良久,他甚至不知從何處才能找到一絲過去的影子。留在他眼前的只有頹敗的建築,繁蕪的山野。
那麼多人化身白骨,他要恨這些白骨,可也拿它們無可奈何呀!
而這樣深重的仇恨,谷雲起卻一直揹負著,他活得有多痛苦?
甘為霖又開口了,語聲冷得如同剛穿過一座冰窟。
“只是將你取出來,以我的技藝,又怎會致她死地?”
谷靖書淚眼朦朧中,只覺這位神醫側過去的半邊面頰鐵一般地冷硬起來,漠然地拒絕著他人的分擔或推託,吐詞清晰地道:“但她生下孩子,卻想不出該怎樣才能讓這個孩子長大成人。那些人知道她懷著身孕,若給看出端倪,即使藏得再好,又或是真能平安送走,只怕仍無法擺脫有心人的追殺。”
不止谷靖書,連在後面聽得直有些冷汗涔涔的南宮瑋兩人,到此刻又不由懸起了一顆心。
那她──他是怎樣將谷靖書帶出山,甚至令他平安長大的?
甘為霖沒有看他們任何一人,彷彿只是自敘往事,只是聲音不免激越,情緒更是大起波瀾,道:“我在她肚腹重塞入東西,以羊腸線縫合,好讓她看起來仍是未及生產的模樣,絕了一些人追殺谷氏後代之隱患,才能夠真正令那孩子擺脫一切危機,不再受到牽連。”
南宮珏眼睛已經瞪到滾圓,以他的腦袋瓜,想要弄清楚這當中的複雜問題,想必是很難了。但他摸著谷靖書手心裡溼作一汪兒冷汗,忽然似覺有必要為谷靖書伸張一些“正義”。
他大聲道:“靖書的孃親並不是生他而死的,是不是?”
他雖則有些傻,卻很敏銳地清楚谷靖書是在為什麼忐忑不安,臉色蒼白。
只是他這樣問,回答的卻是谷靖書自己,一搖首,一行淚,一聲痛哭。
“非生我而死,卻仍是為我而去……我、我……”
我要以什麼面目,才得見那二十多年前便葬身此處的,雖未謀面,猶恩深似海的父母啊!
part181
他的聲音這樣悲慟,即使是固執如一頭小牛的少年,也不禁茫然了。
他仍緊攥著青年的手,撫著他柔韌緊繃的腰背。他思慮不到那麼複雜的問題,那麼糾葛的情感。他簡直想要同從前一樣,不講理地強行將那些傷悲從青年臉上抹去,再用那屢試不爽的法子──透過至樂無上的肉慾交歡,把那些無謂的痛苦都從他心中擠走!
然而他焦躁地以腳跟狠狠碾壓者腳下那覆著青苔的岩石,竟自忍耐住這種自私的念頭,只道:“靖書,那不是你的錯,你不要哭。”他的聲音也能如此低柔,彷彿為青年擔負著整個青天,同時還要神色恆定地望著他的眼,安撫他的心。
谷靖書正在崩塌成碎片的世界便由他擎住了,且一動不動,只等他自己重新收拾完整。
這孩子什麼時候徹底長大了,沒有從前蠻不講理的命令,沒有以往不管不顧的痴纏。他明明仍是不太能懂得這些事情,但挺直的肩背,溫柔的安慰,卻彷彿是一個能支撐天地的男人絞盡腦汁所能想出的最好辦法。
他雖說“你不要哭”,其實卻做好了迎接一場漫天豪雨的準備。
無論那悲切的洪流來得有多麼猛烈湍急,他都將屹立不倒,永遠作為他的依靠和支柱而存在,而昂立。
谷靖書這倒不哭了,他的父母那般執著地要他活下來,哪怕連他們的存在也一無所知,哪怕對這刻骨的仇恨無力承擔,他們也並不在乎地要他活下來。他更不該以自怨自艾來充塞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