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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也迎來了雪後的第一縷陽光。
枝椏上融化的積雪,似純淨透明的露珠,一滴一滴緩緩墜落,有如萬物新生般的清新氣息,瀰漫天地間,平添一絲平靜寧和。
僻靜的谷底東面有一大叢翠柏,內裡圍著一座匾名為“窮廬”的小巧莊園。三五間屋舍白牆黑瓦,左右點綴著青松紅梅,佈局錯落儼然,格調清幽雅緻。
此刻,窮廬的前院裡,二株迎客松旁,一老一少正迎著晨光練拳。那少年正值青春年華,身姿挺拔身形矯健,那老者已近古稀之年,倒也步履穩健,行如龍,動如風,拳勢毫不落下風。
三趟太極拳行畢,二人相視一笑,均感神清氣爽,正要進屋喝茶,早候在一旁的項陽見是機會,忙笑著上前對那少年道:“主上,昨夜孟馳巡山,揹回來一個重傷的年輕小孩兒,因主上與先生歇息著,未能及時回稟……”
“嗯?”少年停下腳步,緩緩轉過身子,二道劍眉微微上挑,露出一絲不愈之色。
項陽一慌,笑容都僵了,只尷尬的繼道:“主上,那人傷勢極重,說不得,還請主上……呃……勞煩何先生過去瞧一瞧。”
被稱作“主上”的年輕人瞪了項陽一眼,這才轉身向著老者歉意笑道:“九齡公,你看這些傢伙盡是胡鬧!我們遠來是客,這幾日已給九齡公帶來諸多不便,他們倒還喧賓奪主起來,盡給你添麻煩……”
何九齡笑道:“雲重賢侄言重了!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呢,你的侍衛肯救死扶傷,難道不是好的。走,我們且先去看一看傷者傷勢。”
老者說罷,又吩咐身邊一位白衣童子:“小石頭,備我醫箱。”
“哎!”那童子應了一聲,飛也似的去了。項陽便領著老少二人來到後廂客房。
躺在孟馳床榻上的,正是昨夜受傷的宗赫。此刻的他氣若懸絲,臉色蒼白毫無血色,顯見得傷勢不輕。
何九齡略看一下幾處傷勢,當機立斷,命項陽拆下床帷帳簾,又囑他去後院取個吊架來,只待醫童取了醫箱來便要立即手術。
侍立在一旁的孟馳見自己主子正皺著眉盯著床上那少年,臉色陰晴不定,一時心中不安,忙上前低聲回稟道:“主上,昨夜玉屏山上有械鬥,瞧樣子並不像山匪盜賊,死了數十人,倒像是尋仇!只有這少年尚有一口氣,若是尋常人,我也不敢將他帶來窮廬,但此人卻是進京赴選的侍選……”
“可是瓊州宗氏?”
褚雲重的聲音低沉,讓人辯不出喜怒。只有從小看他長大的何九齡,聽出他其實情緒不穩,似驚非驚,似怒非怒。
孟馳心下詫異,摸索著從懷中掏出一卷從宗赫身上搜出來的文書。侍選冊書一律是皇家頒制,紫金的封底洛陽錦壓花的紙面尊貴又典雅,只是那腥紅的血色不免有些觸目驚心。
孟馳展開冊書呈道:“正是瓊州進選的宗赫!只不知主上怎麼知道……”
褚雲重只瞄了一眼冊書,並不睬他,轉身重又專注的看著那個命懸一線的少年,黑曜石般深邃的眸子,神情複雜迷離。
他早該料到會有這樣的事發生,卻也沒有插手干預此事的發展。眼前的少年,分明是無足輕重的人,但為什麼,在看到他這副情狀之後,心底,還是會有一絲不可名狀的煩躁鬱怒?
褚雲重此刻的情緒,便連孟馳這樣的粗人,也瞧出一絲不對來。
那廂何九齡正缺人手,抬頭見孟馳只管站著發呆,便毫不客氣的使喚起來:“小孟,這孩子快醒了,你過來搭把手,按住他的身子。”
孟馳正想答應著過去,卻抬眼瞧見那宗侍選已被洗剝乾淨,赤條條的躺在自己床上,心頭頓時咯噔一下,也不知怎麼一時竟機靈了起來。
“先生稍待,我先去幫項陽把吊架支起來!”一邊說著,已是腳不沾地的溜了去。
何九齡先是一怔,隨後便明白過來,只對著褚雲重笑道:“你這些個侍衛,胡鬧是胡鬧,精細處卻也精細著哩。既是這樣,雲重,你來按著他,莫使他掙扎。”
“不過是個侍選,哪裡就值得這樣了。”褚雲重眼睜睜看著孟馳一溜煙的去了,一時哭笑不得。瞧瞧左右再沒能用的人了,卻也只得紆尊降貴坐在床沿,俯身將少年半扶起讓其靠在自己身前,伸手摟住他的肩。
原只看過他的畫像,記憶中不過是個絕色的少年罷了,從未放在心上。此刻靠得近了,一個活生生的人躺在自己懷裡,感受卻是迥然不同了。雖然少年此刻溼漉漉的頭髮散亂如麻,粘乎乎的身體又是血腥又是傷口,完全不似畫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