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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樓的後面就是院子,夥計老闆都住在這裡。而東北角的閣樓是整座院裡最僻靜的,也很少有人來,對於剛進茶樓的仲五來說更是第一次進。閣樓的一樓是間書房,紫檀的書桌,花梨木的大椅,紅木的書架一排排佔了整間屋子的三分之二,然而最引人注目的卻是書桌後面牆壁上掛著的琴,數一數正好有十張,做工精緻,雍容古樸,帶的整個書房的氣息都顯得古意盎然,又似乎有些豪門舊影的錯覺。來不及多打量就急急忙忙的上樓,樓上的臥房卻素淡簡單的很。一張和前廳一樣的紅木圓桌擺在外間,三張圓凳,看樣子多半是飯桌。靠窗一側擺了一張琴案,一張琴,一個樣式古拙的香爐。屏風上是一幅潑墨山水,酣暢淋漓極有氣勢。繞過屏風,青色的帳子挽著,靳先生伏在床前,一張臉滿是擔憂,似乎一下子老了很多。床上躺著的人一襲白色的裡衣,卻是看不清面目。
仲五忍不住跟著林大夫上前幾步,他想,住在這樣一間屋裡的人,該是什麼樣的神仙人品呢?要知道,以少年出身的窮鄉僻壤,今天看到的無論是奢華還是古樸都是不能想象的。
床上的人初一入眼,臉色蒼白,滿是病容,彷彿是夏末的最後一支白蓮,陽光下即將消逝的融雪,脆弱不堪偏偏又難掩滿身光華。再細看下,眉眼輪廓疏朗俊逸,翩翩出塵,因病又透出些清秀文弱來,整個人說不出的好看,仲五甚至覺得所有曾經自己認為好看的人都加起來也及不上他一半。而再三望過去的時候,仲五的腦子裡嗡嗡的響,他沒讀過多少書,想不出什麼富麗的辭藻,只覺得,這人看著這樣近,卻又像是不能觸控的遠,像是雲?還是……還是雲上的散仙?他搖搖頭,竟是找不出個合適的形容來。
林大夫是江都城遠近聞名的神醫,診完脈卻也眉頭緊蹙,只道是氣血不足,先天體弱,肺氣虛弱,脾胃不調,加之感染了風寒這才如此。開了藥方,卻有些欲言又止的樣子。在靳先生的再三懇求下,老大夫終是長嘆了一聲:“既然先生堅持,老朽便不得不坦言相告了,小公子……恐怕活不過三十歲。”
在場之人都如同被這晴天霹靂劈中一般動彈不得,事後都如同是約好了一般,誰都不再提起這件事。仲五自打那日起就總掛念著那個只見過一次的少年,打聽知道少年的病雖然有了些起色,但臉色依然蒼白的厲害,吃的也很少,胃口一直不好。這天剛好廚房不太忙,仲五就包了些鮮肉蝦仁餛飩,肉和蝦仁都是拿靳先生髮給夥計的月錢買的,手藝還是最近跟師傅新學的。出了鍋撒上些煮好的新鮮芥菜,加上蔥花,鮮香誘人,饞壞了廚房打雜的夥計廚娘。仲五拿食盒盛了,提到東北角的閣樓下,聽聞小童說少爺午睡剛醒,卻又躊躇起來要不要送上去。自己跟少年連認識都算不上,少年更是見都沒見過自己,這樣上去未免突兀,何況少年喜不喜歡吃餛飩自己都不知道……最後還是小童實在看不過去仲五猶猶豫豫的窩囊樣子,毅然拉著他上了樓。
樓上傳來若有似無的琴聲,低低的細吟,像是一聲聲的哀嘆。
琴案旁坐著的人披一件月白色的衫子,長髮隨意的拿帶子束了,鬢角隨著風微微飄動。一雙手修長挺秀,好看的連最完美的藝術品都比之不如。仲五並不懂音律,然而那一雙手流淌出來的琴音如同是涓涓的細流,清冽甘美,緩緩,緩緩流進他的心裡面去,最終匯成一片浩瀚深靜的海。
一曲完畢,少年抬起眼。西斜日光下清秀疏逸的容顏,如同江南的一蓑煙雨,春水凝碧遠山重,蘆影輕舟雨朦朧,繾綣溫潤裡帶些透骨生香的涼意。那雙眼不悲不喜,無嗔無怒,沉靜如幽谷碧澗,空靈如松下流泉,落落的彷彿是在俯瞰這一片與他無關的紅塵往事。這樣一雙眸子映著粗布麻衣的仲五,仲五隻覺得自慚形穢。
“我……我是廚房新來的夥計,聽說……聽說少爺胃口不好,做了……餛飩,不知道少爺……”仲五一句話說的顛三倒四,磕磕絆絆,聽得小童無比著急:“少爺中午吃得少,餓了吧,餛飩再不吃要冷了。”說完拿過依然呆愣在那邊的仲五手上的食盒,端出了那碗餛飩來。
少年坐到桌前,用湯匙舀了一隻送到嘴邊,吃的很慢,仲五的一顆心也懸在湯匙裡的那隻餛飩上。少年嚥下,眼睛裡有些笑意:“很好吃,謝謝你。”
彷彿是空山行路,水流花開,喜悅得難以言表。
期年回首,往事如昨。他知道,自己的一顆心,從那時起,也就再沒有變過。
作者有話要說:第一章有些過於華麗,我認錯……從第二章起,咱恢復正常了……大家多包涵吧……
☆、第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