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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佩蹲下,認真查驗屍身,李重雙在一旁笑道:“莫非秦兄當過仵作?”
“很多事物但凡長了眼睛的便看得出來,何必需要仵作?”秦佩口氣涼薄。
李重雙並不忌諱血汙,也蹲了下來:“他是被何利器所殺?”
“不知。”
“這個創口倒挺稀奇,”李重雙突然眉頭一皺,伸手掰過吳祿喜的頭顱,細細打量片刻,“你怎麼看?”
秦佩搖頭:“我只勉強能看出這約莫是個兵器,但我畢竟是個書生,具體是什麼兵器,我也分辨不出。”
李重雙凝思細想片刻,眉頭慢慢舒展開來:“秦兄,有個問題我想問你許久了。”
“且說。”
李重雙湊近他,與他對視:“你號稱鳳翔人氏,但卻是衡陽口音,這是為何?”
秦佩蹙眉:“此事與李兄有何干系?”
二人靠得極近,秦佩甚至可以看見李重雙眼裡清淺的血絲。
“在京中我有一個世伯,他是江南人氏卻有個原籍鳳翔的養子,還是個孩童便被送去石鼓書院苦讀了,真要算年紀,怕是和秦兄你一般大,還都姓秦,你說巧不巧?”雖是問話,但字句裡盡是篤定。
秦佩猛然起身,退開幾步,厲聲道:“你到底是誰?”
李重雙慢悠悠地笑了:“看來我猜對了,既然你是秦大人的遺孤,必不是歹人,那我便放心了。”
秦佩深吸一口氣:“你既認得家父,那便不要遮遮掩掩。”
李重雙打斷他:“此事再議,當務之急是如何全身而退,早些趕到洛京。”他遠眺廢棄的渡頭,淡然道,“你不可誤了春闈,我也有要事在身,耽誤不得。”
褪去溫和皮相,收斂了玩味笑意,他身上竟隱隱透出上位者的威儀來。
“那創口狹窄,形如三葉,而且……”他復又蹲下,指著吳祿喜脖頸的一處傷痕,“你看此處。”
秦佩仔細端詳:“這是?”
李重雙冷聲道:“鏃葉穿孔,遇風則響,傳聞由匈奴冒頓可汗所制,如今突厥人稱之為鳴鏑。”
聞言,秦佩只覺一陣心驚,心道已是九死一生,此事竟還牽扯到異族,難不成自己弱冠之年便要喪身於荒僻鄉野?
“不過……”李重雙話鋒一轉,“我倒不覺得此事與突厥人有關。”
秦佩冷靜下來:“若是擅長使這種兵器的人,只需射一箭,吳祿喜必死無疑。”
李重雙讚許道:“此是其一,其二,此人殺人後把箭鏃拔下,有兩種可能,要麼箭鏃會暴露他的身份,要麼他手上箭鏃本就不多。”
第7章 第六章:野田荒冢只生愁
“對了,”李重雙忽而又道,“你可喚我隱兮。”
秦佩淡淡掃他一眼:“你既知道我養父,想來也是非富即貴,先前種種是秦某唐突了。”
李隱兮輕搖紙扇,笑得像個得道狐狸:“以環兄何須如此客套,四海之大,你我萍水相逢已是幾世都修不來的緣分,如今又一同遭難,理應摒棄前嫌和衷共濟才是。”
秦佩轉身便走:“我還想四處探訪一二,李兄若是倦了,可自行回客棧歇息。”
李隱兮緊步跟上:“危機四伏,依在下愚見,你我兄弟二人還是儘量待在一處為好。”
秦佩冷哼一聲,像是想把他甩開。
“以環兄,”李隱兮跟上,悠悠然問道,“這問題或許有些唐突,不過若是你要除去什麼人,會是出於何種緣由呢?”
秦佩腳步不停:“家國之恨,血海深仇。”
李隱兮搖搖頭:“其實世上的兇手殺人,多半不是為了復仇。”
“哦?”秦佩感到他意有所指。
“紛紛攘攘皆為利來,你死我活到了最後其實也不過是因為誰擋了誰的路,誰礙了誰的事,”李隱兮鳳眼半闔,“你又怎知喜來客棧的這些人,不是為錢財得失在互相戕戮呢?”
秦佩雙手籠在袖中:“我想到臨鎮走一趟,天黑前恐怕都回不來。”
李隱兮微微一笑:“似乎秦兄已有頭緒?”
秦佩不發一言,徑直向前行去。
六全鎮實在偏僻,兩人走了約莫一個時辰也未看到其他市鎮的影蹤。
“我方才一直在想,”秦佩拭去額上細汗,“這個六全鎮竟像是憑空冒出來一般,這趟一走更證實了我的猜測。”
李隱兮看起來單薄,但沒想到腳程卻是極好,面色竟看不出太多倦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