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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吏治清明,皇上與太子御下均講究恩威並施、寬嚴相濟,俸錢自不會少的,然而也絕不會容忍朝臣尸位素餐、無所作為。上至朝中閣老,下至陳忓這樣的微末小吏,每月都須有一兩夜在府衙中輪值。如秦佩這般的從六品官員,一月需值夜兩次,除去謄抄歸檔擠壓的公文卷宗,若有急情變故,也可協同輪值侍郎辦理。
秦佩時運不濟,兩日輪值都與劉繒帛排在一處,後者勤勉足夠,然而生性執拗不懂變通,很是不好相與。
“秦佩,”劉繒帛冷聲道,“上月十三東市踏馬案的卷宗你可閱過?”
踏馬案近日在朝中鬧得沸沸揚揚,幾個不知天高地厚的遊俠少年縱情聲色,一日酩酊爛醉之餘竟縱馬鬧市,奔馬無眼,竟有兩條人命喪馬蹄之下。之所以朝野震驚,只因為那幾位兇嫌出身官宦世家,是不少朝中勳貴的子侄世交。涉案的人家上下打點不提,與此同時便為了這樁案子,御史臺的言官、翰林院的清貴,加上國子監的儒生,彈劾上書的摺子如雪花般飛入中書省,讓趙子熙不勝其煩。軒轅冕聽聞此事,下令將此案由大理寺移交刑部,著刑部從重處置。
秦佩肅立道,“是,下官已與孫主事一同閱過。”
劉繒帛“哦”了一聲,“尚書大人可曾與你說起此案?”
秦佩知道尚書與兩位侍郎對此案甚有分歧,尚書主張首犯判斬,其餘人等從輕;孟侍郎卻堅持主犯腰斬,從犯棄市,其餘人等流徙;劉繒帛心狠手辣,竟提出來主犯腰斬,其餘人等盡數棄市,果然不負酷吏之名。
他不過區區主事,人微言輕,這些大人卻紛紛詢問他的見地,無非是想探聽太子之意。軒轅冕初初監國,政見不彰,百官怕也是想由此及彼,透過踏馬案揣測聖心。
秦佩斟酌道,“尚書大人的意思是,縱馬於兩市固然不合律法,然而傷及無辜的也只有張、王二人而已,其餘人等可只追究前事,不必……”
劉繒帛冷笑,“哦,這就一口咬定是張王二人了?想要李代桃僵,他以為當日東市幾十雙眼睛都是瞎的麼?”
秦佩垂首不語,又聽劉繒帛放軟語氣道,“殺人償命本是至理,此事我看刑部多半還是要看中書省的意思。你是趙相的門生,又與殿下熟識,若是可以,還請多多勸諫……”
秦佩低聲道,“下官自當盡力。”
第二日,秦佩早早去了雍王府,通報過名姓便被帶入內殿。軒轅晉身著淺藍便服,正閒閒地倚著几案用膳。
“以環兄好早,本王方方起身。”軒轅晉腆然笑道,又指指面前的十六樣什錦小菜,“若是不嫌棄,不如也用些清粥小菜?”
秦佩擺手,“下官早已用過了,只是吳少卿說過,這江南繡莊一日只接三樣繡活,若是遲了……”
軒轅晉不以為意,“以環兄多慮了,商賈之流重利輕義,本王出十倍百倍的價錢,還怕他們不接?”
秦佩無奈,又候了約莫半個時辰,軒轅晉才堪堪用完,想來是避忌踏馬案的風頭,軒轅晉此番並未騎馬,而是著管事備好了馬車。
東市喧鬧一如往日,一副太平景象,兩人下了馬車,跟著如織人流緩緩前行。
“本王曾聽太子哥哥提起過,待他繼位便會改年承平。”軒轅晉突然道。
秦佩微微一笑,“承平盛世,這個寓意好。”
“太子哥哥的想法我大抵是知道的,”軒轅晉幽幽道,“太子哥哥對父皇孺慕以及,總覺得父皇是功比三皇、德蓋五帝的聖君,故而太子哥哥所思所想不過蕭規曹隨,對父皇治下的種種規制政令都不敢,甚至不願變更。”
秦佩蹙眉,回想起重陽登高之日軒轅晉對太子的勸諫,躊躇道,“陛下文韜武略,德澤一朝就曾三次對突厥用兵,中間又逢兩王之亂……雖功績可彪炳青史,但民力亦是損耗過度,殿下有守成之意,下官亦覺得無可厚非。”
軒轅晉辯道,“本王的意思不是讓太子哥哥去窮兵黷武、大動干戈,本王是覺得太子哥哥的懷柔之策過於寬仁,士族元氣大傷,正是乘勢而上、永絕後患之機,太子哥哥對他們過於放縱,終有一日會將父皇開創的大好局面毀於一旦!”
“王爺慎言!”秦佩終忍不住打斷他,“殿下畢竟當了二十年的儲君,又一直在中樞行走得幾位相爺教誨,於機要之事必然比我等通達。殿下既然如此決策,必然有殿下的道理,再何況殿下顧惜民力、又欲安臣子之心,則必然行‘內聖外王’之術,下官以為正合時宜。”
見軒轅晉面色不豫,還欲強辯,秦佩溫言道,“當然,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