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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白卻慢條斯理地一笑:“請陛下遣人拿一碗淨水來。”
一碗水還不容易麼,不用敬安帝發話,王瑾已經親自跑去捧了一碗乾淨水來。知白接在手裡,咕咚就來了一口。眾人正瞪著眼看他,他已經一張嘴,噗地一聲將水噴了出來。齊嶂就站在他身前,這一口水半點不曾浪費,全噴在了齊嶂臉上。
若不是敬安帝在旁,前頭昭明殿又是火焰騰騰,且明顯有個陰謀在等著他,齊峻險些就要失笑出聲了。齊嶂的臉色即使在宮燈並不明亮的光線之下都看得出來已經變得鐵青,他慢慢抬手抹了把臉,正要開口,一大滴水從半空中落下來,正滴在他抬起的手背上。齊嶂在憤怒之中沒有注意到,厲聲道:“仙師這是何意!”
知白衝他一笑,慢條斯理地擦了擦嘴,就是這麼呼吸之間的工夫,馮恩突然叫道:“下雨了!”
確實,從齊嶂被噴了一臉水,到雨從天降,中間只不過間隔了一句話的工夫。所有的人都仰面看去,今日是八月十二,一輪已將圓滿的明月就掛在天邊,甚至沒有被微雲遮擋,可這黃豆大小的雨點又是實實在在地正噼哩啪啦往下掉,落在臉上甚至打得有些微疼。
“這——仙師……”不止是敬安帝,此時所有人都不得不將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雨與方才知白噴的那口水聯絡在了一起。雨如傾盆,松柏園裡已然將要舔上昭明殿殿角的火舌,頓時被雨點壓了下去。那些拎著桶來回奔忙的侍衛和中人們呆呆地停下腳步,也不知是誰領頭,一個個地跪倒下去,對著昭明殿方向磕起頭來。
知白到這時候才轉頭對敬安帝微微一笑:“昭明殿龍氣充沛,貧道不過藉此龍氣行一場雨罷了。”
“不過”,“罷了”,此時此刻,誰也不會真把知白這些自謙的話當真了。難道不是麼?你若覺得這不算什麼,你也來行一場雨如何?
齊峻的目光不著痕跡地往齊嶂和真明子臉上掃了過去。雨水之中,連敬安帝都被淋了個透溼,可唯有齊嶂和真明子二人一個臉色鐵青,一個面色灰敗,與其餘人一臉興奮中夾雜著敬畏的神色截然不同,讓齊峻看得真是痛快萬分。
這場大雨足足下了一炷香工夫,松柏園的大火硬生生被壓滅,小中人滿身溼透地跑來稟告:“昭明殿只有右殿角被略略燒著,供奉先帝畫像處絲毫未曾波及。”老天,仙師真是救苦救難的活菩薩,若是昭明殿真被燒燬,他們這些在昭明殿當差的宮人全部都活不成!
“仙師真是——”敬安帝都覺得有些無法形容了,語言頓時有些匱乏起來,“法力高強!”
知白謙虛地欠欠身:“都是託陛下與歷代先帝們的洪福。”
“父皇——”齊峻適時地插上一句,“兒臣去看看,快到年下,雖是隻燒著了一處殿角,也要儘快修復才是。”
“正是。”敬安帝連連點頭,“這是供奉先帝遺容之處,今日如此驚擾,朕也要去上一炷香,向歷代先祖賠罪。”
松柏園裡燒得一塌糊塗,地上一個焦黑的大坑,還瀰漫著硫磺的氣息。齊峻彎下腰撮了一把溼泥,不動聲色地籠入袖中,旁邊侍衛已經拖上來一具屍體:“陛下,這中人死在園中,似是——被雷擊身亡。”
敬安帝皺著眉頭轉開視線:“峻兒去看看。”
那小中人的屍身簡直讓人目不忍睹:半邊臉和一條手臂都不見了,連帶著那一半身體都只剩下焦黑的一片,雨水澆在上頭似乎還騰起絲絲水汽。昭明殿的總管太監抹著臉上不知是雨水還是汗水的液體小心解釋:“是管著園中施肥的小中人,昨夜確是該……”
花木之類沒有肥料是長不好的,即使是皇宮裡的花木,能近距離沐浴著皇家瑞氣,也概莫能外。但是肥料有臭氣,卻是不能讓貴人們聞到的,因此宮裡的花木施肥都在夜間,宮人們將肥料一塊塊地拿出來,埋在花木根部,再以土蓋上,以免氣味散發。這小中人在施肥之時突然被天雷擊中,聽起來似乎也是順理成章的。但——天雷擊中,是這樣子麼?
“兒臣記得兩年前山東報奏一人被雷擊中,乃是全身焦黑,骨節松碎蜷縮成一團,但手足俱全,似乎與這死者並不相同。”齊峻狀似無意,眼睛卻緊緊盯住了真明子。他知道木炭、硝石與硫磺混合之後就能製出火藥,宮裡木炭盡有,而硝石和硫磺——真明子煉丹就用過這些東西!
敬安帝想不起來還有過這樣的奏摺,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小中人的屍體,頓時又被噁心到了,轉過頭去揮手道:“快些拖下去!”再看幾眼真是連隔夜飯都要吐出來,“先去給先帝敬香。”
齊峻只得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