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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是如此,到千秋節那一日,你與我一同去給母后拜壽。”齊峻迅速做了決定,到了那日,他作為皇長子,又是中宮嫡出,自然是第一個給皇后拜壽的,然後就會隨侍在皇后身邊。知白跟著他,也就可以守在皇后身邊,即使真明子要動什麼手腳,有知白在總是好些。
有知白在,總是好些?驀然發覺自己的心思,齊峻不由得又看了知白一眼,心情頗為複雜。這小子實在不值得信任,可如今這局面,他手掬月光、為皇后延壽,一樁樁一件件可都是神乎其神。若不倚重他,還有誰可用呢?
“千秋節那日,母后必然是在父皇身邊,你跟著我,必然也能見到父皇。”齊峻放緩了聲音,看著知白眼睛一亮,又莫名地有些不悅,“別整天無所事事,出家人,每天連經文都不念麼!”
知白對著他底氣就有些不足,縮了縮脖子才道:“經文都記在心裡了,若是口頭禪,便是念上一萬遍也無用。”
“都記在心裡了?”齊峻隨手抓過他手中的經卷,隨便翻了一頁,“北辰垂象,後面是什麼?”
“北辰垂象,而眾星拱之,為造化之樞機,作人神之主宰……”知白連想都沒想,張口就來,“……有回死注生之功,有消災度厄之力……”
“行了行了。”齊峻被他連珠炮一樣的背誦聽得心煩,甩手把經卷又扔回他懷裡,“誦經不是出家人的功課麼,你不誦經,每天都做些什麼?”
“從前溈山禪師問弟子仰山,‘經書之中,有多少是佛說的,多少是魔說的?’”知白接住經書,難得認真地回答,“仰山答,‘統統是魔說的。’拘於文字,佛經也是文字魔。誦讀經書,最忌生搬硬套。譬如《參同契》,本是以煉丹為譬,宣講修行之法,卻被現在的人拿來當做鍊金石的法子,搞出什麼金丹來,還自以為得了長生修煉之法,卻不知以血肉之軀食金石之物,根本不能消化容納,日久只會傷損,哪裡會助生呢。”
“這話……御醫也曾說過……”齊峻不由得想起了那忠心卻遭貶的老御醫,“那父皇——”
“修道,雖是逆天之事,卻不可逆天而行。醫者所言,皆是自然養身之道,”知白說起這些來倒是頭頭是道,神采飛揚,全然不是那個滿嘴謊話的騙子模樣,“修道先要強身,若身不強則神不守,神不守則不能凝,猶如以沙築塔,必不能高。修道之事,如同逆水行舟,更要順應風勢以借其力。所謂天道無為,順天而行,以無為而有為,才是大道……”
“罷了罷了。”齊峻聽著他又往不說人話的路子上去了,趕緊打斷,“你不是道人麼,如何還學佛?”
“佛道其實本是同源,不過表象略有不同。”知白撓撓頭,“我師父就是個和尚,我做道人,不過是不想剃頭罷了。”
齊峻頗為無語地看著他:“為何?”
“剃了頭會很難看的吧……”知白乾笑了一聲,“反正我師父的禿腦袋是不好看。”
齊峻更無語了,半晌才說:“其實你剃了光頭也未必難看。”人生得好,就是腦袋光禿禿的也一樣好看,在這一點上,知白頗有優勢。
“是嗎?”知白嘿嘿笑了兩聲,似乎有幾分沾沾自喜,“殿下過獎了,不過一具臭皮囊而已,到底是凡心未去,還未修成白骨觀。”
齊峻頭疼地再次打斷他:“這些話,你留著去跟父皇說吧。”這種雲山霧罩不像人話的言論,宮裡只有敬安帝愛聽。
知白的話又被堵了回去,有些怏怏的。齊峻哭笑不得:“你一個出家人,怎這樣多話?”他生在宮中,敬安帝嚴厲有餘慈愛不足,便是說話也多是政事,略多說些便是教訓他的話了;皇后倒是慈愛,可是除了問些起居之事,也說不出別的來;至於下頭的宮人侍衛們,在他面前更是戰戰兢兢,哪敢多說一半個字。似知白這種,明明懼著他,卻還時常滔滔不絕的,實在還是平生所見的頭一個,齊峻雖然時有厭煩,可也覺得新鮮。
知白小心翼翼地抬頭看了他一眼,見他並不像生氣的模樣,便低下頭嘟噥了一句:“自師父去後,有三年沒人跟我說過話了。”
這話說得有點可憐巴巴的,齊峻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頭。知白的頭髮細而軟,烏黑光潤,摸起來如同上好的軟緞,齊峻摸了一下便又摸了第二下,看他抬起頭來睜著黑白分明的眼睛,突然想起來這小子就是頂著這麼一對黑白分明的眼睛送他去喂蛇的,頓時把手一收,沉著臉道:“宮裡不是讓你說話的地方,出了我這東宮,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自己心裡先好生想想。回聽玉閣去吧,後日一早我派人來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