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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熱的皖大人先是遇刺遠走贛州,再是離開大權獨攬的刑部改到禮部做什麼儀制清吏司主事。若是說韓景有意疏離他,那千里迢迢從贛州移到晉王府的幾十株桃樹又怎麼解釋。
草草應承下來,不等到散值,曹禾便褪下官袍匆匆趕往曹府。
四壁懸掛著珍稀的前人墨寶,高大的紅木書櫃上陳列滿古籍文獻,梨花黃木的書案上文房四寶一字排開。可曹禾仍舊覺得比起書房,他更願意相信這是上了檔次的飯堂。甜絲絲的點心香混著蒸煎炸炒各種味道,讓人倍感不適,泛著油光的的桌面似乎能剷下兩斤膩子。
曹國公手裡的點心正塞在嘴裡大半,不悅地抬眼看看來人,下巴一動酥皮的渣滓掉了滿身。
“舅舅,侄兒不明白晉王執意將皖紫霄調到我禮部算怎麼回事?”曹禾皺著眉頭,輕薄的外衫印出汗漬:“雖然儀制清吏司主事比刑部主事高一級,但說回來也不過是個六品小官,況且儀制清吏司根本沒有實權……”
曹國公把點心捧在手裡,粘在小鬍子上的渣渣一抖一抖,很是滑稽:“禾兒,你覺得韓景是個怎麼樣的人?”
曹禾想了片刻:“晉王?他……心思深沉、善於謀略……”
“嘖嘖……天下聰明人少嗎?你看看朝廷上像鄭毅、張淮雨之流的老油條哪個不是人精?!”曹國公恨鐵不成鋼地瞪著他,語氣卻不像對別人那般惡劣,倒有些長輩作態:“早教過你的看人要看根兒!韓景他呀!別看著表面上光鮮,骨子裡就是條護食的狗,只要是他看上的,誰敢動就咬誰!”
“那皖紫霄呢?”曹禾脫口反問。
“他?”曹國公把剩下的點心吃進嘴裡去,閉著眼睛享受地嘖嘖嘴,撲拉撲拉外衣,飽含深意地笑笑:“禾兒,哀莫大於心死,人活一輩子總要給自己留張底牌。”
自家舅舅雖然看著笨拙可笑,心思卻比任何人都要細緻、難以揣摩,曹禾小心問道:“舅舅,您還是沒有告訴侄兒晉王此舉意在如何?”
曹國公無奈地嘆氣:“笨!韓景是想讓皖紫霄抽身……他以為這麼做就可以讓秘密永遠只是秘密?真是天真……”
聽得是不明不白,可若再問又必然引來一番責怪,好歹解開了心裡的疑惑,曹禾似是而非地點點頭。
曹禾與韓景同是曹國公的侄子,但親近程度卻相差甚遠,一個是親如父子,一個是相互算計。
三十多年前的曹家沒有權傾天下的曹國公,草包一樣的大將軍,寵慣後宮的曹端妃。那時貧困的村莊裡只有鬱郁不得志、喝涼水都長肉的胖書生,整日裡遊手好閒、賭博鬥雞的阿正,膽小愛嬌的曹小妹和做針線以維持全家生計的大姐——曹姑娘。
曹姑娘生得標誌又做的一手好針線是十里八鄉出了名的巧姑娘,無奈家裡條件實在太差,使不少好人家都望而卻步。轉眼又到了科舉年,一連幾次名落孫山的胖書生盡然奇蹟般的考中了,只是曹家家徒四壁再也拿不出沒有多餘的銀兩供他上京參加來年的春闈。
窮鄉僻壤的鬼地方過得都是苦日子,曹姑娘拿上書生的文章開始四處借錢,平時討喜的曹姑娘忽然間變身為瘟神,鄰里鄰居一見到她就躲得老遠。
看不得從來倔強的大姐向別人低聲下氣,胖書生一怒之下扔了所有書本,抄起鋤頭像模像樣的除草翻地,揚言再也不讀什麼之乎者也,就在家裡等著官府安排個閒職,最不濟當個賣力氣的莊稼漢也比看著阿姊受氣強。
還在鄰村借錢的曹家大姐聽到傳言便一路小跑地衝回自家田裡,奪過書生手裡的鋤頭,輪圓了耳光就抽,打累了抱著一雙滿是血泡的手哭著說自己已經湊到了足夠的盤纏。
從偏遠鄉下到京城大都,光是在路上就走了近三個月,離家時曹姑娘新做的布鞋等踏上京城青磚已窘迫的遮不住腳趾。
參加春闈的要麼一表人才,要麼書香門第,最不濟也是鄉里的才子,買不起綾羅綢緞還能少了該有的行頭?兄臺賢弟稱呼著就是為了抬高自己,那麼個落魄如乞丐,又是山旮旯來的死胖子誰能看在眼裡。不取笑就是仁慈,還說什麼交友?
“不負眾望”的榜上無名,曹玉章卻沒有灰溜溜地滾回去。不是他不想走,是實在沒有回去的盤纏。既然走不了,他索性呆在了大都,一面謀生,一面準備三年後的春闈。
鄉音濃重、身材笨拙、胃口又大,莫說教書先生,就連小飯館的雜役都輪不上他來做。整整三年,白眼侮辱都從一開始的羞憤難當發展成了習以為常,可一千多天的飢餓卻沒有將一身的肥肉減下去多少,反而造成了日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