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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及在剛才那一瞬,青羅差點就變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等到了那個時候,什麼愛啊恨啊的都成了虛空,再怎麼執著下去也只是惘然。可是留下的自己卻會因此痛悔內疚一生,連一絲彌補的機會也沒有,比起那種情景,如今已該算作是萬幸了。
青羅年輕體健,休養了兩日便已康復,好像這件事從未發生過一般。可顧明樓卻不這麼覺得,這件意外令他有了新的認知:無論自己對青羅是憐憫是責任還是什麼別的感情,都不可能再放任他不管。若是自己再繼續忽視他的感情,他一定很快就會死去了罷?既然自己不願意他死,那就只能和他糾纏下去——就算是放手,也要等到對方先放手。
這想法叫他有些絕望,卻又隱隱安心,喧囂紅塵,潮起潮落,終日裡隨波逐流,今朝繁華蓋過昨日,卻又不由自主追逐新的一天,永不知盡頭在何方,想要一個停下的契機又談何容易?既然事已至此,姑且就這樣下去罷。
一旦放下了算計與牴觸,顧明樓開始覺得與青羅相處其實也頗有樂趣。對於人世半懂不懂的青羅有時迷糊,有時敏銳,雖令人有些難以捉摸,卻常生出些意外之趣,叫他忍不住會心微笑,所以心情大體還算得上是愉悅。
當然他也有煩心的時候,有時半夜醒來,聽著洞外呼嘯的風聲,想起並不遙遠卻恍如另一個世界的隱州,心底總是說不出的空虛茫然。自己才二十一歲,難道一輩子就要這麼過下去麼?而且這麼久不歸家,母親兄長肯定急壞了罷?尤其是母親,她可是把自己看得比性命還重要。
有一夜他竟夢見了分別已久的李汝嘉,夢中的李汝嘉似乎才四五歲的樣子,在院子裡跑來跑去放一隻蝴蝶風箏。躺在病榻的他透過敞開的房門看著李汝嘉玩,真的好想出去和他一起,可是不行,因為母親說不可以亂動。
聽見李汝嘉邊跑邊朝他喊:“飛起來了飛起來了!看見了麼?象真蝴蝶一樣哦!”瘦小虛弱的他高聲回答說看見了,雖然實際上根本不可能看見,可是不願意叫小夥伴失望,所以撒了謊。
李汝嘉露出個滿足的笑容,喊道:“還可以飛得更高哦!你等著啊!”於是跑得更遠了,最後不僅是風箏,連李汝嘉的人影也看不見了,只能隱約聽見他的笑聲,似乎還有別的孩子摻雜在裡頭,一起歡快地叫喊著。
年幼的他悲從心來,忍不住嗚嗚哭了起來。這時一隻綠蝴蝶飛了進來,停在床柱上,輕輕拍打著雙翼。夕陽的餘暉照在上頭,兩片翅膀如是夾雜著金線的綠紗,熠熠生輝。驚異之下他停住了哭,對蝴蝶道:“你是來陪我玩的麼?”
蝴蝶扇動了一下翅膀,停在了他的手心,他又驚又喜,急忙道:“你不會離開的對不對?”那蝴蝶繼續拍打著翅膀,翅膀末梢輕撲著他的手心,象是小鳥在啄食,略帶著些調皮。
他開心地用手指撥弄著蝴蝶的翅膀,忽然想到別人有蝴蝶風箏玩,自己卻有真蝴蝶玩,得意之下不禁笑出聲來。
“吵死了!”這時忽然傳來一個石破天驚的聲音。他嚇了一跳,只覺身子往下重重一沉,隨即便驚醒了。定睛一看,淡淡的月色飄蕩在山洞裡,角落裡傳來夜蟲的“唧唧”鳴叫——原來是個夢!
“吵死了!半夜三更為什麼笑?都被你吵醒了!”青羅揉著眼睛坐起身來,嘰嘰咕咕嘟囔道。
顧明樓連忙道:“沒什麼,只是做了個夢。”終於明白了那個石破天驚的聲音的來由。
青羅“哦”了一聲,很快又倒頭睡了過去,他睡眠極淺,卻又非常容易入睡,甚是奇特。
之後顧明樓一直呆坐在黑暗裡,不明白為何會突然夢見小時候的事,難道是想念李汝嘉了麼?如今正是春試的時候,他能如願以償金榜題名麼?若是能入朝為官,以後想見他就難了罷?
良久他沉沉嘆了口氣,又重新躺了下去。
次日晚上青羅又去月昭宮看孩子,他對那孩子雖沒到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地步,大體上也差不了多少。回來後他拿起茶杯喝了口水,之後便瞧著茶杯怔怔微笑,完全忘了顧明樓的存在。顧明樓不禁酸溜溜道:“人家不知道還當寶寶是你生的呢!”
青羅白了他一眼,“他雖不是我生的,可是他是我兒子!”
顧明樓不屑地扯了扯嘴角,瞧他這一句:不是他的生的,卻是他兒子——什麼歪道理!
他脫口道:“這麼喜歡就把他搶過來啊!”說完立即後悔,不會自己又成了教唆犯罷?
果然青羅頓時眼睛一亮,道:“怎麼你肯讓我這麼做麼?上次你特地來把寶寶還給他們,我還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