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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人把腰間的衣帶給他繫到了胸前。
這禮服本就繁複,弄錯了一個,就得拆開好幾個重新穿。徐徹撓了撓頭,憨憨地笑了笑,耐心無比地一個一個拆開,再仔細地繫好。向來脾氣不好的徐將軍,站在紀酌面前卻溫順的像個笨牛,做任何事都津津有味,絲毫不會急躁。
紀酌看著那雙常年握槍的手,笨拙地拈著柔軟的衣帶,一絲不苟地打結,說不上好看,但規規矩矩很是整齊,只是腰間的那個繁複的結釦怎麼也打不好,一遍一遍地重新做,心中不由得一片柔軟,“這些事讓太監做就是了。”
“十七年不曾做了,是有些手生。”徐徹低著頭,依舊執著地跟那綢帶較勁。
十七年了,兩人只在徐徹大敗南蠻封將軍的宮宴上,遠遠地見過一面,其餘的時間,都是相隔三千里。紀酌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氣,遲疑了片刻,緩緩抬頭,摸了摸徐徹鬢角的一道銀色。
原本以為,少年時那些懵懂的情意,早就斷在了送親的那一天,在這重重深宮裡,寂靜無人的時候,紀酌也會忍不住想起那憨笑著給他捧來貝殼的少年,猜測著他在嶺南建功立業、娶妻生子,漸漸將他這個薄情人忘卻。他怎麼也沒想到,這傻子竟枯等了十七年,沒有娶妻,更沒有納妾,三十多歲,就已經青絲生白髮。
感覺的那溫暖的手撫在鬢角,徐徹攥著衣帶的指尖一頓。這一個月來,十七年未曾相處過的兩人,都在試著慢慢接觸,紀酌對他也一直不冷不熱,讓他心中不免忐忑,怕這人是因為覺得愧欠才把他留在身邊。
當溫暖的觸感貼近,彷彿回到了十七年前的親密無間,這一刻,饒是徐徹這般鐵血的硬漢,也忍不住紅了眼眶,怕丟臉,吸了口氣,繼續低著頭,手中的結釦卻是越打越亂。
紀酌抬手,握住了那微微顫抖的雙手,啞聲道:“傻瓜,都系成死扣了。”
徐徹慢慢攥住那漂亮的指尖,不動也不說話。
屋中霎時陷入了一陣靜謐,卻絲毫不顯得尷尬,反而有脈脈溫情在兩人之間流轉。
正在這時,門外有太監來稟報:“稟侯爺,皇上讓人帶話來,說皇后娘娘身子不適,已經下旨將祭天推到了三日後,過會兒來給您磕頭。”
其實說起來,紀酌並沒有封太后,這祭天的事他本就不必參與,大婚次日拜舅姑的禮節也可以省去,但蕭承鈞堅持要給他磕頭。
“知道了。”紀酌應了一聲,方才那氣氛也消失殆盡,兩人對視了一眼,忍不住微微地笑。
徐徹攥著那四根手指不撒手,“寒之,我以後跟你住在閩州行嗎?”
原本蕭承鈞的意思是,紀皇后也算皇族,應該給封個親王的,但紀酌不願再與蕭家扯上什麼關係,堅持讓新帝將他當個告老還鄉的臣子,封了靖海侯,以後皇家的恩怨糾葛,便與他沒有什麼關係了。
紀酌挑眉,看著那人傻呆呆的樣子,忍不住想逗他,“徵南將軍不打南蠻了?”
“閩州也是南邊,我去打倭寇也算徵南。”徐徹急急地說。
“哈哈哈……”紀酌撐不住地大笑起來。
九日之後,弘元帝開始上朝,宮中也開始忙碌,準備過年。
樓皇后自然而然地接受了內宮的一應事務,因著早早地自立門戶,對這些瑣碎的事情,樓璟很是熟悉,用不著紀酌如何提點,很快就捋順了。
紀酌見諸事處置妥當,便去靖南侯府拜別父母,啟程去閩州。
紀家人如今已經在京中安頓,靖南侯上了年紀,不能再打仗了,弘元帝的意思是等開了春,就讓世子紀斟繼續去守東南。而紀酌,只是個閒散侯爺,手中兵權不多。
“何必著急,在家裡過了年,跟你大哥一家同去便是,路上還能有個照應。”靖南侯夫人拉著小兒子的手,眼淚婆娑,以前因為是皇后,見面也不只能客氣地行禮,如今終於能親近了。
靖南侯坐在主位上不說話,對這個兒子,他虧欠的太多,十幾年不見,他也不知道要如何相處。
“皇上已經準了,紀家還能回到東南去,兒子的府邸還須收拾,先行一步。”紀酌卻沒有絲毫的退讓,在京城壓抑了十七年,這裡他一刻也不想多留。
“當真嗎?”紀夫人也是一愣,原以為是讓長子去代父打仗,沒料想竟然同意紀家回去,要知道紀家世代在東南,連祖墳、祠堂都在榕城,讓他們回去,自然是求之不得。
紀酌但笑不語,他教出來的帝王,自然能看出忠奸,也有魄力下放兵權,絕不會像淳德帝那般疑神疑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