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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蓮英埋怨道:“你這個馬虎鬼,怎麼把藥包丟了?”
尹福道:“彈頭若不取出來,傷口就會化膿,太后可就危險了!”
李蓮英知道這個太后是假的,繃著臉道:“當年關公不是也沒有上麻藥而刮骨療毒嗎?沒有藥也對付了。”
御醫點點頭,扒開唐昀被鮮血滲溼的衣衫,露出傷口。他把手術刀在燭火上烤,然後用力剜出那個彈頭。
“啊!”一聲慘叫,悲天慟地,唐昀疼得醒了過來,並立起身來。
尹福緊緊攥住她的手,攥得出了汗。
李蓮英瞪了尹福一眼。
御醫輕輕扶倒唐昀,在她傷口處敷了一些藥,然後用繃帶包好。
尹福走了出來,正碰上李瑞東。
“哎呀,尹爺,可把我想死了。”李瑞東用他那粗大的手按著尹福的肩頭。
“你的擔子不輕啊!”尹福說。
“這一路上,哎,真是一言難盡!”
皇家行列在這山腰上歇息了半宿,第二天一早便又出發了。
唐昀的傷口沒有化膿,只是發低燒,緊一陣兒慢一陣兒地呻吟不止。
皇家行列出了崤山,經過洛陽,到達鄭州,接到電報,李鴻章病歿。當晚李蓮英遞給唐昀一份撫卹的上諭,讓她宣告。唐昀傷口痊癒,精神好了許多。她看了看上諭,只見上面寫道:“大學士一等肅毅伯直隸總督李鴻章,器識湛深,才猷宏達。由翰林倡率淮軍,戡平發捻諸匪,厥功甚偉,朝遷特沛殊恩,晉封伯爵,翊贊綸扉,覆命總督直隸,兼充北洋大臣,匡濟艱難,輯和中外,老成謀國,具有深衷。去年京師之變,特派該大學士為全權大臣,與各國使臣妥立和約,悉和機宜。方冀大局全安,榮膺懋賞。遽聞溘逝,震悼良深!李鴻章著先行加恩照大學士例賜卹,賞給陀羅經被,派恭親王溥偉帶領侍衛十員,前往奠醊,予諡文忠,追贈太傅,晉封一等侯爵,入祀賢良祠,以示篤念藎臣至意。其餘飾終之典,再行降旨。”
唐昀問李蓮英:“皇帝有什麼意思沒有?”
李蓮英道:“他就不用看了。這裡還有一個名單,也一起宣讀。”
唐昀看了一眼那名單:“王文韶署理全權大臣。袁世凱署理直隸總督;未到任前,命周馥暫代理。張人駿調山東巡撫。”
“這名單他也不用看了嗎?”唐昀淡淡地問,她為這個空頭皇帝受此冷遇感到不平。
“這個名單皇上看過,他對袁世凱升官不滿,拿紙筆畫了一隻烏龜,背上寫了‘袁世凱’三個字,然後又撕掉了。”李蓮英說完,退了出去。
唐昀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她想起正在新疆的義父,這個歷經滄桑的老人可能已經入睡了,老人家每晚總是睡得早,早晨起床也早。在京城時老人家睡在溫暖的錦裘中,如今可能只好睡在冰涼的席上。
義父平時喜歡讀的書是《資治通鑑》。他也讀小說,但喜歡讀《西遊記》《鏡花緣》《聊齋志異》等狐仙神鬼類的小說,偶爾也看一看《蜃樓志》《玉蒲團》等淫書。他還工於書法,不論誰請他寫字,都認真完成,總是讓側福晉在紙上打好粉線格子,然後工工整整地寫。他經常寫的橫幅是“端正和平”四字,落款不寫姓名和年月。他訥於言詞,說話甚少,親友和兄弟們在一起時,總是聽別人說話,他只是“嗯、嗯”地表示在聽。下面的人向他請示事情時,他經常回答說:“照老例去辦。”對書面請示,他批的多是“速力”或“急力”之類的字眼。他不吸菸也不喝白酒,更厭惡吸鴉片煙,但喝茶十分講究季節,夏天喝碧螺春,秋春則是香片,冬天喝紅茶。戴帽穿衣也都按季節日程辦事。
唐昀想:義父每到秋季都要喝香片,而在新疆恐怕就只有喝涼水了。
唐昀清楚地記得,北京的王府雕樑畫棟,迴廊曲折,通連著重重院落。其正宅府堂,住宅和花園,有青山綠水,異樹奇花,雖然比不上皇宮的宏偉壯麗,輝煌多姿,但也有異曲同工之妙。王府裡除正府、正宅、花園、家祠、戲臺等以外,還有回事處、隨侍處、莊園處、司房、廚房、榮記、大小書房、更房、裁縫鋪、馬圈等。祠堂院只是祭福祀神的地方,平時有一個老太監和兩三個蘇拉守護著,每逢舊曆初一、十五,他們要擺供上香,灑掃祠堂內外。她記得小書房內偏東靠牆處,有一個八角形的木門,門內放有一個紅漆連三長几,中央置一木龕,龕內有“大成至聖先師孔子之位”的木牌,牌前放有香爐、蠟插,前面放有四盤如意餑餑之類的粗點心……
這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