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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鄉有句民謠:“聖垛南,湍江北,大山小山窩土匪,一個山窩沒刀客,大人小孩都是賊。”聖垛,就是聖垛山,八百里伏牛山的主峰,在菊鄉境內。刀客,就是土匪,就像東北人把土匪叫鬍子一樣,菊鄉人叫土匪為刀客,言外之意,土匪是拿刀幹殺人放火勾當的。
菊鄉山裡刀客多,可是有歷史了。聽上歲數人說,從前清到民國,人們不隔三月便跑刀客的反。有些刀客還講點仁義,謀財不害命,有些刀客,見樹不砍撞三腳,碰上就沒命了。有一年,我們油房莊村東頭大戶夏英傑家老爺子死了,這個老爺子在前清時當過舉人,名聲在外。那天夜裡去報廟,離土地廟有三四里路,等到一行孝子賢孫哭哭鬧鬧燒了紙放了鞭炮,給土地爺爺報了到回來,屋裡就遭了劫。幾個下人和看家的統統綁在後院,嘴裡塞著破布臭襪,每人身上都戳一刀,有的已經死了,有的只剩下一絲悠悠氣。自此,莊子上死了人再也不報廟了。這竟成了油房莊的習俗。人們說,土地爺說了,土匪多,地道不平,你們直接到閻王那兒去算了。爾後,連帶周圍十里八村也不報廟了。
這些刀客,有的佔山為王,明火執仗,有的夜聚明散,黑來暗去。明火執仗的,還敢同官家對抗,還敢開倉濟民什麼的。有一年開春,適逢羅莊街大集,來了土匪,開啟官家糧庫,開倉濟貧,趕集的人碰上了,就背一袋子糧食回來。三爹那一次沒東西裝了,就脫了布衫裝了兩袖筒大米,兜了一兜黃豆回來。晚上,正炒了黃豆我們吃,有人來小聲告訴三爹,怕今夜要來刀客,都別睡死。這天夜裡,果然來了刀客。三媽把我摟在懷裡,和衣坐在堂屋當間,三爹把個鍘床頂住屋門,手裡拎把大刀,立在門後。大人小孩都不敢合合眼,大氣也不敢出。第二天一早,聽說王家油房讓人搶了。三媽說,這刀客,也是有眼色的,一河衝十來座油房,咋就知道王掌櫃發了大財。我們這一道河衝,據說水質好,打油出油率高不說,單那油的香味就同別處不一樣,還經年過夏不走味,不壞。別處的油隔不上半年,就有滋辣味了,調菜下鍋,吃了嗓子漬漬辣辣地難受。因此,方圓百八十里,都來這裡打油,油房也就越開越多,還招來外鄉人也來開油房發財。小河上,砰砰砰砰的打油聲,震得河裡的水也一晃一晃的。於是,這裡的河,就叫油房河,山就叫油房山,村子也就叫油房莊。就差人沒有叫油房人了。
聽大人們說,那個王掌櫃夜裡算完了賬,開了門,去解手,就有飛刀唰的一下扎到門上。他正要回身關門,就有人閃身進來,用刀把他逼住了。問他要錢,他不給,這夥人就把他吊了起來,用火香燒他心窩子,最後取出了三箱銀元才算了事。還有一個夥計讓刀客打拐了腿。我就跟了大人去看熱鬧。油房裡亂糟糟的,也沒有看出啥名堂。只有給我們吃油浸烤紅薯的小油匠馬氏,跟人們比劃著在講那撥子土匪的厲害。他特別說:“刀客頭是個女的,看起來秀裡秀氣,說話腔調也不高,可下手挺狠,那飛刀一扔一個準。誰敢攆!我跟出來沒跑幾步,她飛來一刀,把我帽子切了個邊兒,說:”別逼我壞了俺們謀財不害命的規矩。‘你看。“他把帽子摘了讓人看,那帽子一邊真的沒有了耳把兒。他還把那飛刀也拿了來讓人看,有識字的說,這上邊打有記號,看是個”天“字,那女刀客肯定是天台寨的了。
鄭翠香天台寨的人馬就活動在菊鄉北山一帶,一面幹打家劫舍、劫富濟貧的勾當,一面打探沙一方的行蹤,伺機殺他。同時,打聽共產黨的下落,想投奔共產黨。這時已到1948年春天,國民黨連吃敗仗,逃兵上山入夥的多了,山寨弟兄一下子發展到一百來人。為增強實力,他們打算搶劫一家油房湊錢買槍。誰想,就他們搶劫的油房,是地下黨的地下聯絡站。那筆錢是黨的活動經費。
這以後,解放軍開進這裡。有人向鄭翠香建議,這支隊伍人不多,打吧,他們有好槍,有了好槍,就可以打沙一方了,為香嫂報仇。香嫂問:“他們是哪一路的?”一個兄弟說:“我看見了,不像是國民黨兵,國民黨兵頭上戴的是青天白日,這些兵頭上是紅五角星。”香嫂說:“那還打啥哩,都是幹劫富濟貧的事,咱們不就是在找共產黨麼?投降算了。”於是,他們一彈不發向這支隊伍交了械。這是一支解放軍的武工隊,隊長姓王,就是油房莊油房的王掌櫃。他一見鄭翠香就問:“咱們有點面熟?”鄭翠香說:“就是,我也覺得在哪裡見過面。”王隊長說:“油房莊去過吧,搶劫油房是你們乾的吧?”鄭翠香猛然醒悟過來,說:“是見過一面,黑夜裡,看不清楚。原來你是王掌櫃啊!”王隊長輕聲一笑。鄭翠香又問:“你當掌櫃是有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