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批判大會由紅衛兵成立的文化大革命委員會主持。
沙吾同背剪雙手吊在一棵老榆樹上,臉旁邊就是一支大燈泡兒,燈泡周圍有各種蟲子蛾子飛來飛去。會場上,老師學生有經驗的,都拿了扇子忽扇來忽扇去,我沒帶扇子,這一下倒了大黴。不一會兒,臉上胳膊上都被蚊子叮了瘡,奇癢難忍。但看看會場上的氣氛,我又不敢走,就那麼挨著,算是受夠了罪。看看沙吾同,他被反綁著雙手,頭上臉上脖子上胳膊上不知爬了多少蚊子。他呲牙咧嘴,難受極了。這天批判的內容是他裝瘋賣傻,妄圖軟化革命紅衛兵的鬥志,矇混過關。會上再吵再叫,他還是一副傻不拉幾的樣子,讓他交待,他又是一陣胡言亂語:“革命人永遠是年輕,就像那大松樹冬夏長青……”要不就是:“毛主席,我的心裡想念你。”仰著一張傻臉,憨聲憨氣地唱,笑,哭。最後,他暈倒在地。批判會結束。這天夜裡,隔壁又是一夜跑步,一夜傻語憨腔。我一夜沒閤眼。我想,如果陳小煥被抓回來暴露了我,我和她一個女孩子也讓人這樣整治,咋辦?我心裡怕極了。
忽然,有人敲門,我嚇了一跳,顫著聲問:“誰?”不應。我趕忙把後窗開啟,窗後是莊稼地,情況不妙,我就越窗而逃。又是敲門聲。我穿好衣服,身上塞了錢。一切準備好了,才輕手輕腳走到門後,問:“誰?”一個男人的聲音:“開開門就知道了。”隔門縫看不清是誰,這學校裡我又沒有認得自己人啊!越想越害怕,渾身發抖,牙齒也嘚嘚響。這時有個女人的聲音:“小夏,是我,小齊。”門一開,果然是她,我喜出望外:咋知道我到這兒了,我來還不到兩天,還沒有來得及去看你哩。心裡的話還沒有出口,她用手擺擺,進到屋,悄聲說:“聽我舅說學校裡新調來個老師,四清隊回來的。我想是你,還真調成了。”又指指那個男人說:“我舅,當炊事班長,吃不好了到他們那兒吃。”她舅穿著藍大褂兒,說:“我姓餘,叫我老餘吧。”就走了。這裡留下了我們兩個四清老戰友,一時竟相對無話了。他鄉遇故知,我真不知道先問她句什麼話。她的眼裡也亮晶晶的,她也好激動啊!這時隔壁又傳來瘋瘋癲癲的哼唱,她揚起頭側耳聽了一會兒,說:“聽我舅說,沙吾同被揪出來了,折磨成這樣。”我說:“怕啊!剛才我以為你們就是來揪我的,我把錢糧都準備好了,看事不對,就逃跑。窗戶我都開啟了。”她苦笑一下,悄聲問我:“能看看這個人嗎?”我搖了搖頭,說:“紅衛兵看得很嚴。”她神色黯然地說:“你瞭解這個人的底細嗎?”接著就正兒八經地告訴我,他們沙家和鄭家一二十年的冤仇了,你來到這兒,千萬別捲進去。聽說就是那個鄭連三在這裡當工作組長。那就更要留神。“她看我不明白,又說:”就是潑了我一身汙泥濁水的鄭連三。“想我也聽說過他們的傳說,問:”你信嗎?“我搖了搖頭,說:”鬼才信。“她說:”都是沙家灣小學出來的同學,不想弄成這樣。“她匆匆而來,又匆匆而去。我送到門外,她說:”回去吧,我是老菊鄉。這次運動來勢兇猛,咱們不瞭解底細,捲進去,就麻煩了。提防著點,說不準哪個人就是抱著私憤在藉機整人。“她來就是為給我囑咐這句話。難得她一片誠意。
正當沙吾同欲死不能欲活難活的時候,陳小煥從北京回來了。她一進校門就散發了傳單,標題很長,鋒芒畢露:《從菊鄉一中運動的大方向看菊鄉走資派王貴橋轉移視線,打擊一大片,保護一小撮,矇混過關的大陰謀》。王貴橋就是四清工作團分團長,菊鄉市委書記,他當時身在四清隊,遙控家裡運動。陳小煥當然要學北京紅衛兵的榜樣,鋒芒所向——菊鄉最大的走資派。陳小煥打響了菊鄉土地上“炮打司令部”的第一炮,首都紅衛兵第三司令部赴菊鄉聲援團馬上發表宣告,就菊鄉的運動也發表了他們的調查報告,並莊重宣佈:堅決支援陳小煥的革命造反行動。
菊鄉人本就沒有見過碟大的天,誰也摸不透陳小煥有多大來頭。更不知道首都三司有多大實力,背景是什麼,紛紛向陳小煥靠攏過來。陳小煥馬上成了菊鄉第一批造反者的首領。沙吾同也馬上被宣佈解放。沙吾同經過一段時間的調養,神智漸漸恢復了正常,那條胳膊卻一時難以恢復知覺。他一面求醫問藥,加緊治療,一面吊著膀子到處哭訴劉少奇執行的資產階級反動路線對他的迫害,奮力聲討菊鄉和菊鄉一中走資派轉移運動大方向,把鬥爭矛頭指向群眾迫害革命師生的滔天罪行。他也成了造反派。
一天夜裡,我剛睡下,聽見敲門聲,是個女孩子在小聲喊:“夏老師,夏老師。”開門一看是陳小煥。她一見我就說:“小夏哥,我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