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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無話。
定國寺位於定京城的西北角,背靠益山,前擁蒼林,是太祖為潛心修佛的先太后修建的,綿延幾百年,到如今已經成為了世家大族供奉香油的必進寺廟了。
現任主持定雲師太,五十來歲的樣子,眯著眼睛瞧起來慈眉善目,早早地立在山門前候著。離她幾丈遠的地方,站著的是一個穿著雙福字八字暈靛青色比甲的矮胖婦人,左下首是一個站得筆挺,下頜揚得高高的清俊郎君,右下首站著的是一個撇著嘴,或低頭玩腰間纓絡,或四處張望的小娘子。
“怎麼還沒來,娘——阿元腳都站凍住了。。。。”撒著嬌的便是黃家三娘。
黃夫人還沒來得及呵斥,就看見不遠處幾輛榆木精製的青幃馬車穩穩地停在了廟前的空地上。只見定雲師太面容一喜,快步上前,又喚來小沙彌去給賀家人撐傘,太夫人踏在小板凳上,一下車,定雲師太就大聲唱了句阿彌陀佛:“瑞雪兆豐年,您一來,益山的雪都落得大些了似的。”
太夫人握著佛珠,雙手合十,回禮:“阿彌陀佛,多日未見,定國寺越發巍峨雄壯了,是師太您的功績。”
前面的兩人你來我往間,後頭的人也挨個兒下了車,行昭搭著蓮玉的手先一步踏在了雪地上,轉頭一瞧。
雪白如玉,青傘似蓋,背後有遠山覆雪似眉黛有霜,近前有伊人紅衣如烈焰綻放。
行明到底是披了那件玫瑰紅的披風,側扶門欄輕提裙裾,行止進退間盡是世家娘子的風儀與規矩。明眸皓齒的人兒,再一抬眸,眼神便如七夕夜晚間最亮的那顆織女星。
行昭一笑,上前牽過行明的手,往太夫人身後站住了。
“出家人不打誑語,賀家的小娘子果真是一個賽一個的教養好。”定雲師太笑著側過身,正好能看見黃家一行人正往這邊走,又聽她帶了些歉意向太夫人說:“您來祈福,本該早早封了山門。黃夫人心甚誠,貧尼也只好放行了。”
太夫人笑著擺擺手,連說道:“不礙不礙,拜佛祈福本來是好事,要是因為我來,別人就來不成了,那不就成了壞事了嗎。”
大概權勢人家都有說黑成白,順水推舟的本事,連出家人都能裝作自個兒什麼也不知道。
說話間,黃家已然走近。行昭明顯感到手被行明緊緊一握,行昭仰頭,行明向來是個喜怒行於色的,如今的神情,緊張不安相雜。
最先入人眼簾的不是最前頭的胖墩墩的黃夫人,也不是穿著一襲紫衣的黃三娘子,而是一個抿著唇,眉間緊鎖的,瞧上去不過十二三歲,卻已有些風範的小郎君。
行昭心中暗道,難怪黃夫人敢提這門親事。
先是小輩們互相告了安,到了黃小郎君,只聽他沉聲垂首,十分恭謹地作揖朗聲道:“後生黃沛給賀太夫人,臨安侯夫人,賀二夫人請安。今日風大雪急,夫人們切記注意腳下。家父囑告晚輩,今日前行的皆是婦孺幼女,沛就理當擔起男兒漢的職責來。”
太夫人連聲說好,眼卻瞥向二夫人。二夫人是丈母孃看女婿,越看越得意,眉梢飄飛,她不曾想到黃夫人身寬體胖,生出的兒郎無論樣貌與談吐,都是這樣的出色。
“不過幾日沒見您,這心裡就像貓撓撓似的,直難受。今兒一見太夫人就好了!”輪到長輩這頭,黃夫人先是同太夫人規規矩矩地問了安,又轉首直衝大夫人與二夫人笑,同大夫人寒暄後,又同二夫人說話,語氣卻明顯帶了親暱:“看起來臘月二十五果真是好日子呢!您們快往裡間兒請吧,外面站著涼。聽賀太夫人要來,我們家老太太拄著拐也非要來,又受不得涼,正在裡間兒等呢。”
太夫人樂呵呵地應了,一行人便走上了定國寺前那一百零八步青磚階梯。
行昭能感覺到有目光直直注視著這邊,她原以為是黃小郎君,一抬頭回望過去,卻看見黃三娘眼帶挑釁地看著行明,而出人意料之外的是,黃小郎君一步一步走得認真極了,眼神專注地落在面前的臺階上,半分餘光都沒往行明這處撒。
這是在為他選擇相伴終生的正房妻室,行明雖萬分不樂意,但也垂著頭紅了一張臉,他卻恍若無事,連正常的羞赧與無措都沒有。
這樣的郎君,胸有成竹勝券在握,性格冷靜自持,卻不免薄情寡義,冷心冷腸。
一陣風吹過,行昭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戰,她彷彿在黃沛身上,看到了賀琰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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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拜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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