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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門到現在,我看你傻愣愣的丟了魂似的,有什麼事嗎?”倪秀娥關切道。
天際訕訕一笑,裝作隨意道:“沒事,娘別擔心。”
倪秀娥放下心,開始自我檢討起來:“對了,瞧我這糊塗記性,在這種場合要叫你天際,別叫小名。娘雖來自鄉野,這點禮數可是不能丟。咱好歹在大戶人家待過,懂得點道理。”
她望了望院子,嘀咕道:“都卯時了,劉老爺怎麼還沒來呢?”
遠遠地有鳥聲傳來,斷斷續續,悽悽切切。想來人間不會有如此快剪,剪斷滿懷柔情一腔愁緒。
天際變得恍惚,腦子裡是休休失魂的模樣,她撲進他的懷中,眼裡是掩飾不住的依戀。
“天際哥,卯時一到,我等你,你一定要來。”
那聲音潮水似的湧來,又潮水似的退去。天際閉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氣。
院子裡有了動靜,嵇明佑陪著劉老爺夫婦春風滿面地過來。倪秀娥首先起身,暗暗捅了捅天際。天際猛然睜開眼,定了定神,母子倆含笑迎了出去。
在郊外那個小山村,蕭巋百般聊賴地等待著休休。
卯時到了,村外還是沒有車軲轆聲,他有些急躁,命令隨行的貼身內侍去村外瞧瞧。內侍拍了拍痠疼的雙腿,委屈道:“殿下,奴才已經跑了四個來回了。您這可是要折殺奴才啊!”
“休得囉唆,趕快去!”蕭巋皺了眉頭。
內侍領命而去。
蕭巋半倚在臺階上,眼睛低垂,睫毛細密地覆蓋下一道淺影。耳畔有風吹樹葉窸窣的聲響,節奏明快。他的睫毛動了動,薄薄的嘴唇抿起。
這段日子以來,他總是喜歡整個人沐浴在日光下,呈半寐半醒狀態。在光暈裡,他會尋找到那張清秀的含著羞赧的面頰,然後好像可以碰觸到一般,一隻手無意識地舉起,極輕柔地撫摸。然後等著她消散淡化,最後什麼都沒有。
有時她低眉垂眼,有時她抬眸一笑,純然沒有一點陰影的笑容。
他心裡無端地躁動,翻了個身,嘆了嘆氣。
內侍出現了,步子有點慢吞吞的。蕭巋感覺失望,拾起一粒小石子,準確無誤地擊中內侍的靴面。內侍故意誇張地“哎喲”一聲,裝出齜牙咧嘴狀。
蕭巋並不笑,無聊地拿竹枝在地上劃字。內侍望著不斷出現又擦去的“休”字,討好道:“殿下即將出征戰場,忙裡偷閒約會休休小姐,算抬舉她了。她要是不來,奴才去宰相府逮了她,要她好好伺候殿下。”
蕭巋雙目陡然一橫,竹枝甩在內侍頭上。內侍這回真吃痛,不敢再說,慌忙垂立一邊。
時間在慢慢過去,灰濛濛的天空透出太陽,日頭向頭頂移動。
蕭巋站了起來,日光將他的身影拉得波動不定。他的內心也起了小波動,聲音極細,面上還有一絲悵惘。
“她要是真不來呢?”
一旁本來手足無措的內侍,忙應道:“殿下想要的,誰敢不依從?那是休休小姐的造化,一般人做夢都盼不到呢!”
蕭巋滿意地點點頭,嘴角再次盪漾起自信滿滿的笑意。
又過了良久,日頭在頭頂高照,村外終於傳來車軲轆的聲音。內侍耳尖,喊道:“殿下,來了,來了!”
蕭巋霍然起身,陽光映著他的臉,孩子似的甜蜜地笑著,連瞳孔都是晶亮的。
車軲轆聲由遠而近,不多時,一輛極為普通的馬車出現在他們面前。駕車的是個農夫,馬車破得連個簾子都沒有,就這樣晃晃悠悠從容地從蕭巋面前經過。
蕭巋望著馬車遠去,神色漸漸變得沮喪,他發狠地踢了一記皇家精雕細琢的車架,生氣道:“不等了,回去!”
天際如坐針氈。
日頭穿透樹蔭,照在地面一片斑駁。他彷彿看見休休孤零零地站在陽光下,單薄的身影隔著日光,忽長忽短,漸漸模糊。
母親和劉老爺夫婦談得正歡,時不時發出很得體的笑聲。她本來就健談,很容易拉近人。此時天際卻顯得不耐,甚至盼著相親快點結束。
“幾時了?”他問倒茶的女用。
女用告訴他卯時快過,他中了魔似的,突然站起身。廳裡所有的人都吃了一驚,倪秀娥停止了說話,疑惑地抬起眼。
嵇明佑早已察覺到異樣,一直不動聲色地盯著天際,此刻斷喝道:“幹什麼去?”
天際不應答,朝嵇明佑深深一躬,又朝劉老爺夫婦深深一躬,嘴裡說聲“抱歉”,便撒開雙腿奔出了客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