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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人一馬融於滾滾塵沙,逝於茫茫天涯。
第 50 章 浪子回頭處,功成萬骨枯(上)
五十
浪子回頭處,功成萬骨枯(上)
1
李相如進帳前便看見了白髮青年負手立於漠北諸國的地圖之前,聽見身後的響動,淡淡回過了眼眸。
“卑職連夜盤點了營中糧草,緊口縮食尚能支援月餘,否則撐不過半月。”李相如躬身行禮,遂將軍務事無鉅細地報與小王爺,頭幾件還算要事,而後越說越針眼兒穀粒兒地瑣碎。
“你若還當我是主,”倪珂微微一笑打斷他的話,“就別總在我跟前捂著掖著,你不累,我還嫌沒意思。”
莫名產生了一種被繳贓之感。李相如微怔了一下,從袖間摸出一個錦盒,將其開啟後高舉過頭頂,猛一下跪於地上。
盒裡置的是一塊虎型的溫潤白玉,滿沾醒目血跡。
“十一王子派人將此物送來以示誠好,說……說殿下重傷而去,定然已經命喪大漠……”跪地之人猶疑片刻,又道,“卑職聽聞虎符曾於軍中險些遭竊,此後殿下便將其隨帶於身邊……卑職派人混入樊城打探,得悉季少俠尚在城中,而殿下確已不知去向,只怕十一王子之言不曾掉謊……”
倪珂全無表情地聽著,面色依舊沉涼若霜天月。俄而,他向那被高託過頂的錦盒走了過去。伸出手,幾次要觸上那染血的兵符,又幾次縮手回去——李相如從未見過那隻手顫得那麼厲害。然後他慢慢回身走向帥椅,落了座,竟彷彿毫不自知地如個嬰孩般蜷起了身子。李相如跪於地上沉目看著,但覺此人悲有千萬縷,倦有千萬斤,突如其來地扼緊了咽喉,摧垮了肩頭。
他也知道,小王爺將無色無味的“醉眼不逢人”換作有花木之香的“倦鳥歸巢”,實則是想給季米示個醒——既有心借他挑起樊涼內亂,也是想給簡森留一條生路。這兩者心思孰輕孰重還不好說。
“卑職馬上集結大隊人馬去大漠裡找一找,縱是將這黃沙淘盡天地翻轉,也定將殿下尋回來!”嘴裡說得是“馬上”,可李相如全未動身,只是靜靜候著小王爺的反應。
“你認為……”一直陷於沉默的青年終於緩緩抬起了臉,就像剛才已經死了過去。“合適麼?”
“卑職認為,不合適。”李相如頓一頓,淺淺一笑說,“當務之急,應當繼續依計行事,也好在糧草罄盡前破敵回京。”
“你立刻去辦三件事。” 微微一點頭,“其一,備置一輛馬車,找一身形與簡森相仿之人,由三營兵士護送回京。此一行人既不可讓人識破身份,又不可無旁人知曉。分寸如何拿捏,你是聰明人,應無須我多言了;其二,放出風去,說靈王回京與公主完婚,天子龍顏大悅故而特赦天下,凡投樊者回歸漢營一概既往不咎;攜一樊人頭顱迴歸者賞金五百兩,綢緞三百匹;若斬殺之人為樊涼王族,按其尊卑,再行封賞;其三,今夜置酒備膾設下一宴,准將士們無拘無束飽飲行樂,此後要他們日夜精勤,分兵待命,我料不出十日,樊涼必當生變。”
幾番深淺斟酌,正欲答話,卻見白髮青年露出極為倦怠之色,揚手要他退下。剛至帳外,便瞧見幾匹駿馬揚帶一路塵煙趕至軍營,為首之人衝守營兵士一亮身份便無阻無攔地進了營。結束鮮明,身長面俊,行步如風,雖說一襲便服身容羸瘦,可神采赫奕眉目威嚴,李相如見了也不由暗歎一聲:好一個清俊少年!
“羅大人。”出聲叫駐了他。
“汜哥兒拜揖先生。”羅汜在王府養傷期間見過李相如,知其是個頗知詩書的學儒,對其說話便總帶上幾分恭敬。
“大人,王爺方才傷愈,而眼下戰事又僵。倘使王爺心裡不痛快,還望大人多擔待些。”愛恨一線天,深怕這羽翼日豐的少年會因情生妒而作下何事,反讓這大好的戰局頃刻扭轉。
“那是自然的。”少年點頭笑了笑,轉身邁入帳中。
羅汜發現倪珂似乎完全沒有聽見自己進賬的聲音,他坐于帥椅,抬手支著額頭,面色慘淡如覆霜。喚他“王爺”,總覺生分,心頭不甚甘心;喚他“珂兒”,又覺親近得太過,自己也沒了底氣。各樣念頭婉曲盤桓,躊躇半晌,小心翼翼地連名帶姓喚了一聲,“倪珂。”心懷忐忑地向出神之人靠近,再連喚幾聲,可對方依然沒有反應。羅汜擔憂自己方才直呼其名的無禮已經觸怒了這個貴不可犯的小王爺。繞到他的身後,將他的手從額前拿開,輕輕揉按上他的太陽穴,愈加小心翼翼地問,“又頭疼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