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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睡了多久,她一睜開眼,明淨的房屋不見了,隨之而來的是現實中一片黑暗,空氣中彌散著淡淡的草木灰味兒。
玉蓮在黑暗中瞪圓了眼睛,不敢去掌燈,窗戶透風,那油燈晃來晃去的更可怕;再說深更半夜亮著燈萬一被別人家看見了可能又有閒話說。這時她感覺軟軟的胸脯被什麼東西輕輕硌了一下,伸手摸索,發現原來是幾天前在道觀裡祈的吉祥符,繫著根細繩子還戴在自己身上。
符是給紹哥兒求的,好幾天前的事了,那時候還沒發生命案。
據說很靈,在菩薩面前開過光,又有道行高的人施法畫符。符文畫在一張紅綢上,包成三角,拿繩子一系還能戴著。紹哥兒說近期會出徵,玉蓮希望他能從戰場上活著回來,除了拜神求符還能幫上什麼忙呢?
那座玉貞觀的觀主是個女道士,道觀在城裡,因此很受婦人的歡迎。玉蓮之前也很有興趣打聽觀主的來歷,據說她原來叫京娘,多年前曾和禁軍將領趙匡胤相識,後來因情所傷才看破紅塵,在東京建了座道觀出家;婦人們最喜這種兒女情長的傳言,難怪玉貞觀的香火那麼旺盛。
玉蓮摩挲著手心裡的符,猶豫著還要不要給紹哥兒。明天一早是贈送的最後機會了,天亮他就要回營。
在內心裡,玉蓮並不怪罪郭紹殺她的丈夫,甚至還悄悄懷有感激……她當然也看得起紹哥兒這樣的後生,此人不僅有勇力,而且並非那頭腦簡單的莽漢,玉蓮認為他見識非同一般,若是時運好、說不定真能掙得富貴。但他十八九歲年紀輕輕的將校兒郎,真能看上一個相當於嫁過三次、不能生育的婦人?
若是表現得急不可耐,恐怕會自己作賤:丈夫屍骨未寒就與人家你儂我儂,你是水性楊花的輕浮婦人吧?玉蓮非常懂得,若是自己都不自重,那麼別人也會看輕自己、當作隨時可以丟棄的無關緊要之物。
要是早幾年、還在李守貞府上那時候就好了……但紹哥兒那時好像一門心思傾慕符氏,連為她死都願意,就算是現在他真的就放下了?
老天從來就不公。有些人,確實是生來就招他人萬般寵愛,就算什麼也不做,也會有人願意為她付出。便如符氏,出身尊貴秀外慧中,無論她嫁過幾次都是人們心中的仙女。
……
郭紹一早起床開啟後門,發現門縫裡掉出來一個紅色的東西,遂撿起來仔細觀摩了一陣,然後收起那物,轉頭向巷子裡面看了一眼。
……依照樞密院的軍令,禁軍將士提前到各營房集結報道,兩天後將點兵出發。郭紹在規定的前一天就趕到兵房。
雖然在軍營駐地只有兩天,但對於郭紹來說實在有點閒,因為他升上都頭的位置屁股沒坐熱就重新做回了十將;本都第四隊只有二十幾個人,早都是熟人,沒什麼可操心。
他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坐在門檻上曬太陽,春天的陽光暖洋洋的,院子裡的梨花樹上的花朵含苞待放,這個季節冷暖適宜,叫人動都不想動。他平素沒事時看起來確實懶,好像沒什麼精神似的,話不多,能坐著絕不站著。
就在這時,不知從何處鑽出來一隻白兔子,立刻引起了他的注意。但他照樣沒動彈,只是很專心地瞧著。
春天裡的小白兔,可愛卻很容易受到驚嚇,若非慢慢地靠近,她就會立刻被嚇走……郭紹捏著脖子上的祥符,出神地盯著那兔子,眼裡露出笑意。
不料突然不知何處衝過來一隻莽漢,身上還披著沉重的甲冑,這廝二話不說,叮叮哐哐就跑過去猛地向那兔子一撲。笨重的身體“砰”地摔在地上,兔子沒被抓到它一溜煙就跑了,他卻摔了一嘴的泥。
“你孃的,羅二!瞧你那蠢樣!”郭紹罵了一句。
這廝叫羅猛子,第四隊的一個小兵,他好像摔疼了,咧著嘴怏怏爬起,拍拍土一撅一拐連走帶跳過來,把背上的弓取下一遞:“郭十將,快射那兔子。”
郭紹接過弓和一支箭,左右沒瞧著沒驚嚇的白兔哪去了,便隨手彈了一下弓弦,頓時瞪眼道:“好傢伙,這得是兩石強弓,哪來的?”
羅猛子道:“前兩天郭十將不是升了官,王指揮賞的,你又不在兵房。”
就在這時,忽聞一個口氣不善的聲音道:“都頭用的東西,倒不知一個十將有沒有本事拉開。”
郭紹和羅猛子回頭一看,只見楊彪和十幾個軍士抬著一隻剝了皮的羊剛走過來。那楊彪長得五大三粗,一張馬臉凶神惡煞,說起話來卻是有尖酸的味兒。這廝現在是第四隊的副將,比郭紹還低一級,但他之前是做百夫長的武將,看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