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寒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奇妙書庫www.qmshu.tw),接著再看更方便。
蕭令瑀的眼自他右頰上的一點紅腫移開,又同他一般看向天空,良久,方點了點頭。
爭得薄情 八
竹林中幾乎沒有聲音,偶爾風過翻起竹浪細碎,聽得久了也似無聲,蕭令瑀不知道他們在這裡待了多久,只知陽光定然西移了一些,遠處葉隙間灑落的光影緩緩變換,漸漸移到二人身旁,蕭令瑀探出手,看著微熱的光收進掌底卻是冷的,他終於想起那塊連待桐都遍尋不著的水玉究竟何去何從……
唇與舌的略微移動,彷佛呢喃。「元慶三十五年。」
該年初秋,景帝駕崩,那時他站在齊宮的書房裡,失手碎了心愛的水玉。他回神,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停了呼吸,一陣恍惚之間,他偏頭去看朱九郎,以為早就熟睡的青年卻在瞬間睜開一眼,然後對著他笑了。
很普通的笑容,帶著點狡詐與得意,又或是年少輕狂的挑釁,他沒有別開臉,只覺突然湧進胸口的空氣帶著點莫名的熱度,綻成如星的火,然後緩緩燃入心頭。
「蕭令瑀,你幹嘛偷看我?」朱九郎一邊說話、一邊翻身坐起,終於全睜開的兩眼清亮地瞧著蕭令瑀,半分睡意也無。
「本王光明正大。」
朱九郎瞟了他一眼,沒說話也沒笑,只站起身拍拍身上的泥塵,復又將手伸向他。「走吧,這天都要黑了,萬一摔著你,待桐可要和我拚命。」
蕭令瑀沒理會他的手,逕自就走了出去,朱九郎聳聳肩,跟在他身後提點拐左彎右、地上有石要小心、走錯了不是那邊、那兒滑、發什麼呆,零零碎碎的聲音繞在竹間,比風更吵,蕭令瑀回身一睨,青年立刻噤聲偏頭,乖巧地彷佛剛剛說話的人不是他,連帶笑得溫良恭儉,蕭令瑀又回過頭繼續前行,這回青年真的安靜下來,連腳步都無聲無息,恍惚間,這竹林中只剩他一人,就像那一年那一日的齊宮書房,而滿地的碎光就是他的水玉。
「又發呆!」看著蕭令瑀幾乎一頭撞上綠竹,朱九郎無奈地上前拉了他一把,男人沒罵他也沒瞪他,好似仍魂遊天外,朱九郎又氣又笑地搖頭。「有我在自是沒人動得了你,可你早晚被自己害死!」
他是七分笑意三分罵沒錯,但男人顯然沒聽進去,遑論有任何反應,朱九郎咬咬牙,握得不緊的拳頭在蕭令瑀眼前晃了兩下,終究還是翻了個白眼,拉著蕭令瑀的衣袖帶人走出竹林。外頭的車馬隊伍動都沒動半分,也沒想過駛到一旁陰涼處就當休息,果然什麼主子養什麼下屬,一個個腦袋都跟石頭一樣!朱九郎心中正腹誹,待桐一見人影就衝了上來,也沒敢造次,只在他家王爺身旁轉圈,唯恐蕭令瑀少了塊肉似的,迎上少年吃人似的眼神,朱九郎忙放開男人的袖子,抬起雙手,討好地笑了。
蕭令瑀似乎終於回過神來,抬頭看看天色,不發一語地上了馬車,隊伍又繼續前行,彷佛方才的停頓全是作夢,在馬背上跟著晃晃悠悠的朱九郎打了個呵欠,頻頻看向也騎著馬跟在車旁的待桐,但後者卻目不斜視,顯然全不理會他攀談的暗示,朱九郎無法,只得跟著安靜肅穆,幾乎都快睡著時終於盼到一家野店出現眼前,早有先行的侍從打點好一切,蕭令瑀唯一要做的就是走下馬車然後走進房間沐浴更衣等著用膳,而待桐早藉著服侍的名義跑得無影無蹤,朱九郎也不著急,就靠著蕭令瑀的門扉守株待兔,待桐端著晚膳來時一臉憤恨,躲也不是、跑也不是,只得戒備地瞪著朱九郎。
「大爺又不會吃了你,作啥這麼害怕?」見待桐兩手端著條盤,朱九郎趁勢掐了掐他的臉頰,笑得歡快。「只是想問你件事。」
待桐無可奈何,張著嘴半日才終於擠出一句話。「朱……公子請說。」公子二字,幾乎讓他咬了個碎,偏又不能不叫。
自朱九郎來到齊宮後便一直跟在蕭令瑀身旁,王爺也早吩咐過此人地位不同,傳令宮中不得對其無禮還給了多少特權不消多說,連吃穿侍候都是跟著端王一個級別,只差沒住進端王寢宮,可就是稱呼一直搞不定,其他宮人沒機會用到倒也罷了,端王身邊幾個貼身的宮人就傷腦筋了,尤其是待桐,偶爾服侍過了端王還得順便侍候朱九郎,上回沒留意,一句沒大沒小的「你」換來蕭令瑀一個冷冷掃視,驚得待桐忙改口叫公子,又讓朱九郎嫌棄得要死,說什麼公子來公子去聽得人渾身不痛快,蕭令瑀卻點點頭,從此朱九郎稱呼底定,但不只他本人聽得不舒爽,待桐也叫得是不甘不願,可又有什麼辦法……王爺最大。
如待桐所料,朱九郎聽了公子二字後嘖了一聲,終於鬆開捏著他臉頰的手,問道:「元慶三十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