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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語氣輕佻,不過黎唯哲這一番話倒也不完全是在戲弄。此刻他眼前的莊景玉一改最初自己印象中的,那個勇氣無限,一切由我扛著的傻樣,整個人顯得異常單薄脆弱,蒼白的臉上毫無血色,甚至隱隱能看見薄薄的面板下,好幾條被撐得突兀的青色血管。嗯……勉強,有一點點那麼惹人憐愛的味道,但相比林煙還是差得太遠了。他眨眨眼又將視線往上移去,表情霎時有些吃驚:他從來不知道,像莊景玉這種土得掉渣的傻老帽,竟然也能長出這麼漂亮的眼睛。
即便是被纖長細密的睫毛給緊緊覆住,卻也很難將那一對漂亮的形狀,和其間若有若無流動無痕的軟光,所完全掩蓋住。猶如一潭碧波,儘管清可見底,卻也自有它,引人沈淪的另一番無邊天地。黎唯哲認真看了很久,挑挑眉心想,他的確是……從未見過如此清澈靈動的眼睛。
那是一雙,不應該出現在他所生活的世界裡的,未經人事,未染纖塵的,嬰兒般的眼睛。
黎唯哲忽然不著痕跡地揚了揚唇角,眉間霎時染上些許霸道的笑意。這樣一來,莊景玉那些不為人知的眾多面目,他就又多看了一個了。
說起來,在這之前黎唯哲對莊景玉的全部印象,本來只有高三他頂撞自己的那一次,那時的莊景玉還很天真,整個人充滿了童話般的道義理想,對著自己大放厥詞的時候,好像全身都閃耀著絢麗奪目的……可笑的光。
從來,從來沒有人……敢對他這樣。
或許這正是黎唯哲,會生那麼大的氣,甚至不惜動用私權,把對方陷進牢裡的原因吧。
後來偶然經林煙提醒,才發現這個本應身陷牢獄的家夥竟然提著大包小包出現在火車站,顯然是已經從牢裡出來了一段日子了。於是本來從未在意過這隻小螞蟻的黎唯哲,也不禁開始有些在意起來。
沒有人,可以違抗他。
查出蕭嵐實在是意外中的意外。饒是黎唯哲,對著那張黑紙白紙無比分明的報告單,也是驚愣了許久。下屬滿頭冷汗地站在一旁,唯唯諾諾半天,支吾出幾個字來:“少……少爺,情報就到這裡了……”
儘管黎唯哲聽完之後,面色冷漠地將資料夾一掌拍在了那人的臉上,然而他心裡其實也明白,不是他們不想再查深一點,而是牽扯出了蕭嵐,他們也確實是……無能為力了。
可是黎唯哲實在沒有辦法,將那個蠢得可怕的鄉巴佬莊景玉,同那個幾年前不擇手段豪奪家產,為人陰鷙冷漠,精明強悍的蕭傢俬生子蕭嵐,給聯絡起來。
莊景玉的身家背景他查過,簡直是不要太弱,於蕭嵐而言根本沒有任何利用價值。可是莊景玉又的的確確是被蕭嵐給從監獄裡保出來的──這一點,確是事實。
黎唯哲想到這裡再一次湊上前去,對著莊景玉的臉細細觀看了很久。
和兩年前並無區別,這確確實實就只是一張平淡無奇,毫無出彩的相貌,就算往最好了說,也只不過是面色白皙,眉目清秀。
這不是他的菜,而他也不怎麼相信,這會是蕭嵐那種吃人不吐骨頭的,肉食動物的菜。
黎唯哲不禁眼光一暗,重新用力捏緊了莊景玉的下巴,用一種好像哄小孩兒似的蠱惑語氣在他耳邊輕輕說道:“好,我不為難你……你不用求我,你只要老老實實告訴我,為什麼蕭嵐要保你出來,我就放了你和柳君城。”
這一次莊景玉沒有再逞能不理。他緩緩抬起眼來,茫然失焦的眼神逐漸收攏合一,怔怔看向眼前的男人。
囁嚅的唇瓣一字一頓,吐出一句不算大聲,卻足以掀翻全場的話。
“我不會告訴你……我只要見他。”
“我要……見蕭嵐。”
第八章
屋子很安靜。如同一塊石頭撲通一聲墜落河流,無數波痕緩緩蕩遠飄散,水泡乍隱乍現,餘音嫋嫋漫遠──
那樣沈悶窒息,吞沒一切的安靜。
黎唯哲靜靜看了莊景玉一會兒,一直似笑非笑的唇角忽然奇異地向上揚起,彎出了一個半月牙形的漂亮弧形。他本就容貌出眾,如今這副亦正亦邪,有點壞又有點痞的性感模樣,實在可以說是,英俊得驚人了。
他緩緩放開莊景玉早已被捏得發紅腫脹的下顎,手腕一翻,摸上那一片因長期泡圖書館而顯得血色全無的蒼白面板,一邊細細摩挲,一邊輕輕開口。
“你剛剛說什麼。”
他頓了頓,眼睛微微眯起,不知道能不能算是笑了一笑。
“給我,再說一遍。”
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