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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已經快六點了,見劉宇京在一旁收拾東西。
“起得真早啊。”我揉眼。
“我一夜沒睡。你快洗洗臉,準備回家了。”
他穿著一件藍色襯衫,在在晚春晨風中略顯瑟瑟。他彎腰取東西時,我看到那個瓶子裝在襯衫胸前口袋裡。他收好了幾件衣物,想了想,從其中抽出一件羊毛背心穿上。背心有些緊,胸前的瓶子被壓得十分突兀。
我說:“拿出來吧,你不咯得慌嗎?”
他把掉在額前的幾縷髮絲隨意向後一甩,很快又掉了下來:“你再不起床,就趕不上車了。”
一路的顛簸,他不時地隔著衣服摸那個瓶子,始終沒有表情。
尤明尤明,至死才被愛人貼在胸口的尤明。
風塵僕僕地放下東西脫了外衣,叫了蔣文革幾聲,沒人答應。想起這時候他應該在公司裡,就打了個電話,也沒人接。
無論如何我都不能忘了那個小瓶兒。那僅僅是一撮從農村土墳中掘出來的骨灰嗎?不,那是尤明的靈魂,是劉宇京的愧疚。劉宇京,你是怎麼想的呢,明明愛他,為什麼不肯早些承認?我突然有些嫉妒尤明瞭,真希望我現在也立刻化作一抔黃土,被一個人的淚水全然浸溼……連寶玉都會說:“我只願這會子立刻我死了,把心迸出來你們瞧見了,然後連皮帶骨一概都化成一股灰——灰還有形跡,不如再化一股煙——煙還可凝聚,人還看見,須得一陣大亂風吹的四面八方都登時散了,這才好!”
說你愛著。
手機一響,嚇了我一跳。蔣文革的聲音有些焦急:“什麼事兒?剛才在開會就沒接。”
“哦,沒什麼,我回家了,跟你說一聲兒。”
“行吧,先不說了,我那該死的秘書突然跑了,氣死我了,現找一個哪來得及?這沒心肝的臭娘們……”
“嗯,別太累了,早點回來。”
雖然我這麼說了,可是等到少兒頻道中斷訊號他也沒回家。蔣文革的公司很可憐地賺點小錢,我感覺還不夠我當時的醫藥費。他不止一次地說起他的秘書,是個三十多歲非常有主意的大齡青年,儘管是“大眾仇人”,但公司裡上至他自己,下至清潔工,都認為少了她公司就得完蛋。
我一直屏氣凝神地聽著聲音,終於,一陣沉重的腳步聲停在近處。我拉開門,看到蔣文革正一臉疲憊地靠在門邊掏鑰匙,領帶夾在褲腰帶裡,西裝外套拖在肩上,襯衫的紐扣只繫了中間一個,向來筆挺的褲管又皺又髒。他見我開門,嚇了一跳:“還沒睡?天都快亮了。”
“就知道你會弄成這樣回來,我能睡嗎?”我接過他的外套和提包,“去洗個澡吧,我去熱菜。”
他擠出一絲笑容:“這不跟娶了個好老婆一樣麼,在外面打拼累了,回家還有人做飯、燒洗澡水……”
忙了半天終於能躺在床上時,天真的涼了。蔣文革累得不行,沾枕頭就打起了葫蘆。我拍拍他的臉:“先別睡啊,我去當秘書行不行?”
“行啊,真的?!”他忽地一下坐了起來,“我想好好睡一覺之後再跟你商量的,你居然也這樣想了,默契默契!”
我如釋重負地一頭倒在床上,他從背後抱住我,很溫暖。
於是第二天我就去工作了,空虛混亂的生活也告一段落。我渾身上下充滿了幹勁,蔣文革跟他的下屬介紹說我是他表弟白楊,對於他不提我的真名這一點,我感到十分愉快。不到兩週,我便和同事們熟識了,並且人緣也不錯,有幾個稱兄道弟的男女朋友。工作上,大家都很幫忙,我幾乎立刻就對它駕輕就熟了。
我與蔣文革的關係也跟中年夫妻差不多了,日常瑣事,偶爾浪漫,剪刀石頭布決定誰做家務。公司偶爾放個假的時候,我們就去海邊過夜。
都結束了,我的人生就會這樣持續幾十年,然後就真的結束了。
天空是灰藍色的,一群頂樓老人養的鴿子整天飛來飛去。它們總保持著集體的隊形,沒有一絲散亂。我很好奇,常在窗臺上擺些食物引誘它們,不久後它們開始吃食物了,卻從來不肯多停留一會兒。有時,老人在天台上喂鴿子,我走上前去攀談幾句,也就認識了。
我向老人提出我的疑惑,他爽朗地笑了起來:“鴿子是通人性的,就像狗,在外面吃了多麼好的東西,也是要回家的。回家對於鴿子來講是極其重要的,你知道信鴿為什麼會送信?其實它們才不懂什麼地址呢,它們被訓練過,明白哪邊是家……”
老人撒了一把糧食,接著說:“小夥子,怎麼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