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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強迎著邵鈞的目光,臉上一絲一毫的表情都沒有,冷漠到幾乎冷酷,冷血。
邵鈞全身的血液一點一點浸涼,後脊樑滾過一個寒戰。做獄警的,不是沒見過血,只是太吃驚了,沒想到……
沒想到這人會這麼幹。
眼前這人,彷彿就是個完完全全的陌生人。
所有的犯人似乎都看明白了,再傻的人這時候也能變聰明,都惜命。他們慢慢地後退,再後退,扭過頭,望著羅強,一個個瞪著驚懼的眼。
空曠的廠房里人流如潮水向兩側退開,只剩下端坐在屋子正中央的羅老二,一個人坐著,全場窒息般寂靜。
羅強甚至連偽裝出的吃驚和意外都沒有,身體慢慢向後仰去,呼了一口氣,歪頭垂手坐著,用冰冷攝人的視線橫掃所有人,自始至終一個字都沒說,也一句話都不用說了。
14、羅強的道歉 。。。
那天是羅強入獄生活的轉折點。
從那天開始,三監區所有人都明鏡兒了,一大隊七班的那個犯人,是道上的,真的不能惹。
就連隔壁三班的班長老癩子,一貫的橫主兒,硬點子,再看二九四的眼神兒都不一樣了,走路躲著走,看見二九四就像開車碰見路障,默默倒車,掉頭,轉彎。
羅強那天甚至沒有被銬走,沒關禁閉。因為第一,警察找不到任何證據,誰也沒看見,沒看到;第二,手銬,禁閉,鐵籠子,對這號人,還有用嗎?沒用。
這人一出手,就是亡命徒的路數。
啥叫亡命徒?就是對對手沒憐憫,甚至不給自己留退路。
你狠,我比你更狠。
你不服再來,命我都不要,我打到你服。
邵鈞握著警棍的手一直在發抖,頭皮發麻,眼底充血,腦袋都快炸了。
他那天沒跟羅強說一句話,難以置信。
他腦子裡迴旋著記憶中的某一天,二九四在食堂裡蹲著,跟他說,饅頭,再給來倆。
二九四在操場上,拽給他兩包鴨胗肝牛肉絲。
二九四躺在病床上哼唧,討厭,不許偷看老子撒尿。
二九四歪在床上,一邊兒吃得滿嘴滴油,一邊兒跟他扯淡,逗貧,唇形浮出笑模樣兒,笑得特別真實……
這他媽是同一個人嗎?
這絕逼不是同一個人!
邵鈞抓狂了,也是因為這事兒忒麼的簡直就像抽他的臉。是他力主把這個人放出來,看病,治傷,養好了,回來幹活兒,掙工分,而且還特意分到新犯宿舍,用心罩著,護著,生怕這人再捱整。更重要的是,二九四和老盛都是他七班的人,新犯人出手就把大鋪滅了,視管教和監規為不存在。
邵鈞跟一大隊幾個同事面前,誇過海口,特別有譜:你們放心吧,對付這種犯人,我心裡有數,我已經跟他談好了,他認我了,他聽我的話。
——你心裡有個屁數啊!
三監區一大隊連著出了兩檔子意外事故,難免驚動領導,鄭克盛給送到清河醫院接斷手,領導進到監隊裡,把所有隊長管教排成一溜,狠削一頓。
如果查得出黑手,還能往回撈,偏偏這倆事兒,都查不到證據。
3709號晚上在辦公樓讓人黑了引發鬥毆,沒說法;老盛在廠房被切割機切飛一隻手,還是沒說法。
頭兒怒火中燒地說:“從清河分局刑偵隊調人來,查,老子不信查不出來!”
邵鈞當時腦子一熱,漲紅了臉,大步往前一邁,跟領導報告說:“我們自己查,您別調外邊兒的人!……”
頭兒把邵小三兒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完全就不信任的眼神兒:“你們查?自己把自己剝層皮你幹嗎?……就是你們底下搞出來的爛事兒!”
邵鈞那時的複雜焦灼心態,無法形容,就是咬牙切齒想要一把將罪魁禍首揪出來掄起警棍噼啪狠抽一頓,把丫的牙床子給抽出來看他還敢?!可是他又怕讓外人知道是誰幹的,真要是把公安刑警隊的調來,能查不出蛛絲馬跡誰幹的?
那個土匪只能自己抽,往死裡打,狠狠地調教,別人不能動!丟臉栽面兒沒第二回了!邵鈞這心裡氣壞了,委屈壞了……
後來,邵鈞跟幾個懂刑偵的同事,戴著膠皮手套,小心翼翼地檢視事發現場。
切割機被人動了手腳,而且做得十分巧妙,只有左手操作機器、右手擺石料的時候,才會削到手。當天動過機器的五六七班班長,這幾個人之中碰巧只有老盛一個左撇子,跟別人反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