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思右想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奇妙書庫www.qmshu.tw),接著再看更方便。
“無妨,不過一個稱呼而已,我也叫慣了。舅父什麼進的京?”
萬百戶面上露出侷促之色,沉默片刻,忽然從椅子上起身,再次朝梅錦跪了下去,道:“李夫人,承蒙您今日還肯叫我一聲舅父,我便斗膽開這個口了。實不相瞞,我從雲南趕到京城,為的就是我那個不肖的外甥。並非我替他說話,他雖自小是刺頭,到處惹是生非,只並非十惡不赦之徒。他自小喪父,缺乏管教,這才誤入歧途,犯下了如此滔天罪行,朝廷沒有追究親族,我已感激不盡,不敢再有別的奢望。他有今日,也是咎由自取,我也萬萬不該再來煩擾李夫人你的。只是我就這麼一個外甥,我心裡始終放不下他。如今他就要問斬,我來,是想求夫人,能否為我疏通關係,讓我在他臨死前見上一面?若夫人肯助,萬通感激不盡!”說完雙淚長流,朝梅錦磕頭。
梅錦急忙再次將他扶起,道:“萬舅舅,你大約還不知道,皇帝惜才,本有意赦免長青讓他為朝廷所用。只是長青自己決絕求死,這才被打入死牢的。”
萬百戶大吃一驚,雙眼繼而放出希望光芒,焦急道:“李夫人!求求你了!想法子再最後幫他一幫!他性子拗,只是一時轉不過彎來而已!”
梅錦道:“萬舅舅,你稍安。等我丈夫回來,我與他商議,看能否安排你進去見他一面。”
……
午前李東庭歸來,梅錦把早上萬百戶趕過來請求幫忙的事說了。李東庭沉吟道:“也好,我們再推遲幾天離京。我去安排下。”
梅錦微笑道:“多謝你了。”
李東庭握了握她手,旋即轉身匆匆出去。
次日傍晚,一直忐忑等著訊息的萬百戶被叫了過去,得知李東庭已經安排好了,今夜就允他入天牢見裴長青,萬分感激。梅錦親自送他過去,自己留在外頭,目送他被牢頭帶入。
萬百戶出來時,雙目通紅,淚流滿面,朝梅錦磕了個頭,哽咽道:“孽障!孽障!他既求死,遂了他心意便是,我就等著替他收屍,也算全了這輩子的舅甥情分。只是辜負了李夫人你的一片心意!”說罷掉頭,抹著眼淚腳步蹣跚離去。
天色暗將下來,夜色漸漸籠罩住了馬車。隨行等了許久,始終沒聽到車裡的梅錦下令回去,便試探著上前問了一聲。卻見車門被推開,梅錦探身出現,下了馬車後,讓隨行再等片刻,自己提了個籃子,往裡而去。見到方才引萬百戶進去的那牢吏,請求再讓自己進去。見對方露出猶疑,微笑道:“我只是進去說幾句話就走,不會給你惹來麻煩。”
牢吏知她身份,略遲疑,便道:“裡頭腌臢,小人領夫人進去吧。”
梅錦點了點頭,隨著對方進去,最後來到羈押著裴長青的那間單獨囚室。牢吏開啟鎖,梅錦讓他送一盆溫水來,牢吏應了,很快送了過來。
……
裴長青又黑又瘦,頭髮凌亂打結,面上冒出寸長亂髭,仰面躺在地上的一堆乾草上,渾身骯髒,變得幾乎讓梅錦無法相認。
他彷彿睡了過去,梅錦進來,他也沒有半點反應,依然閉著眼睛。
梅錦也沒叫他。只是取了塊帕,蘸水絞乾後,來到他邊上,蹲下去,替他擦去面上沾著的塵泥血汙,又擦過雙手,最後要替他擦腳時,地上的裴長青終於睜開眼睛,縮回了腳,低聲嘶啞著喉嚨道:“不敢髒了你的手。李夫人請走吧。”
梅錦將他腳搬了回來,放進水盆裡,一邊替他洗著,一邊低聲道:“長青,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時的情形嗎?”不待他答,自己接道,“那晚你很遲才回,我已經睡了,你進門後,躡手躡腳地躺到了靠牆的一條長凳上。我到此刻還記得清清楚楚,長凳太短,放不下你的腿,於是你佝著腰身。只是即便這樣,小腿和腳還是掛在外面。然後你又從凳子上爬起來,大約想悄悄看下我的樣子。我就從床上坐了起來,你當時應該被我嚇了一大跳,睜大了眼睛……”
“……就是那會兒,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樣子。你的眼睛很明亮,看起來很乾淨,讓我印象深刻。我稱讚你時,你有點不自在,露出羞赧的表情。長青,就是那個時候開始,我對你生出了親近之感。我覺得你就像一塊璞玉,沒有好好雕琢的璞玉。倘若有人能對你善加指引,以後你一定能成為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長青,我很抱歉,當時作為你妻子的我,並沒有很好地盡到內助的職責。”
裴長青依舊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雙目定定望著頭頂。
她的手不斷擦洗他沾滿乾涸泥血的腳。漸漸地,面板上的骯髒被洗掉,露出幾處劃破了的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