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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裡來的九九八十一難,人人為何都有自己的業火魔障與阿鼻地獄。
眾生但見佛祖菩提樹靜坐下了悟,拈花成佛,又可知我佛曾以身伺猛獸,忍受血肉攪碎分離之苦等等一干磨難,方得長長嘆了一聲——“我佛慈悲”。
東海侯一愣,看著楚瑜片刻,又看向一直神色莫測的琴笙,他苦笑了一會,抱住已經徹底陷入昏迷的鳳棲長公主,深深地長嘆:“是,我終有私心,瑤瑤到底還年少,擔不起城主之職,這一方百姓的安危喜樂,而我卻已經支撐不住了,而明烈太女從來都……。”
“那又如何,昨日之不可留,死人的意願與是非重要麼?”琴笙忽然平靜地開口,悠然的聲音如冰原上的風,涼薄到令人無可辯駁。
東海侯一愣,看著琴笙,乾裂的嘴唇翕動了幾下,卻最終啞然。
是,重要麼?
往事知多少,昨日棄我去者不可留。
說到底,不過都是*凡胎,如何能輕易將過往的傷害‘拋卻’,看客裡誰又有資格高坐道德蓮花臺,令人‘放下’?
……
琴笙居高臨下地看著東海侯,淡漠地一笑:“至於諸人生與死,與本尊何干呢,還是本尊這玉面觀音的模樣,你們看久了,便忘了本尊還流著另外一半魔的血?”
說罷,他轉身淡然地牽著楚瑜款步離開。
東海侯呆呆愣愣地看著琴笙牽著楚瑜走到了殿門,他忽然低低地笑了起來,聲音蒼然而憂傷:“是,自作虐,不可活,但這是我愛了一生的女人,即使在她心中,最重要從來不是我,甚至不是我們的瑤瑤,即使她做了很多罪不可赦的事情,但是……。”
他頓了頓,垂下眸子凝視因為劇痛昏迷卻還不斷抽搐的鳳棲,蒼老的面容上閃過溫柔,乾枯的手指輕輕地撫摸過她的凌亂的髮鬢:“我愛她,希望她能活下去……若是不能,便由著我來結束她的痛苦罷。”
東海侯閉上眼,如枯樹一般的手停在了鳳棲的脖子上,慢慢地收緊,看著懷裡的老妻無意識地掙扎,一滴渾濁的淚緩緩流下他蒼老的臉龐,卻並沒有鬆開顫抖的手,反而愈發地收緊了手指。
……
直到,一道淡漠的聲音從遠處飄來:“侯爺真是有趣之人,看在你如此有趣的份上,本尊給你兩個選擇,現在結果了這蠢物,現在就帶著她一起去見她心心念唸的明烈,或者……讓她每天生不如死地活著,忍耐著生不如死之痛十年,直到你的女兒成為下一任合格的東海侯。”
……
東海侯一愣,呆呆怔怔地看著那白影飄然遠去,顫抖的身體如風中落葉。
這樣的抉擇太殘忍。
殘忍得他根本……無從選擇。
他忽然想起了明烈太女,那位睿智的殿下在種種至親與血脈殘忍撕裂的糾纏痛苦度過了十三年,是何等的煎熬,可她卻依然在離開的時候,都平靜得彷彿不過天空下了一場雪,覆了前世與來生。
而現在,輪到他了麼?
“我……願意……選擇後一項。”不知何時躺在東海侯懷裡的中年女子睜開了模糊的眼,艱難地啟唇道。
“鳳棲……。”東海侯一愣,幾乎不敢置信地垂下眸子看著懷裡彷彿一夕之間蒼老佝僂的妻子。
她顫抖地張了張唇,隨後繼續艱難地笑了笑:“邱郎……你說的……話……我都聽見了……是我對不住你和瑤瑤……。”
東海侯一顫,渾濁的眼裡又落下淚來:“鳳棲……你還是放不下那些恨麼?”
鳳棲長公主閉了眼,臉上肌肉輕顫,滄桑地一笑:“大概這輩子都……放不下了……時間太久,愛恨都煎熬成了心魔,若是放下了……我只會更愧疚地……恨不得殺了自己……所以我只能繼續……。”
她頓了頓,輕聲道:“繼續恨,繼續煎熬…才能活下去,因為剩下的十年時光……我想為你和我們的女兒活下去,我想看她嫁人,看她……成為合格的城主,彌補這些年的……虧欠。”
她閉上眼,抬手慢慢地握住東海侯不知何時耷拉下來的枯樹一般的手,顫抖地抬手闔上他已經沒有了生氣的眼,老淚縱橫:“邱郎,你睡罷,奈何橋上且等我一等……十年,我定去尋你,下輩子,我心裡……只有你。”
……
空曠的內殿裡,靜靜坐著的佝僂身影直到死去依然擁抱著另外一道蜷縮的削瘦身軀。
天光已亮,雲淡淡,風已涼,
陽光蒼白地灑落一地,時光彷彿都已經蒼老,所有的愛恨慢慢化作塵埃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