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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的一切,是那麼熟悉,那麼親切,又那樣慘痛。

吳真斂了心情,偷偷潛進對面的一間小屋子裡。

她無數次在夢裡面,就這樣,推開這扇門,門裡,住著那個永永遠遠也回不來的人。

撲通撲通,撲通撲通……吳真的心跳聲響如擂鼓。

她的手,不穩,努力了幾次,終是深深吸了一口氣,輕輕推開了門。

……

屋子很暗,隱隱有痛苦的喘氣聲,伴隨著苦苦的藥味,和濃重的血腥氣息。

吳真步履不穩,幾乎是連跌帶撞飛奔了過去。

柔柔的月光照進小開窗,撒在少年蒼白的面板上,撒在深深淺淺的睫毛上,撒在額頭斗大的汗珠上……

吳真睜著眼睛看著他,聽著他真真切切的呼吸聲,大氣也不敢出,她怕……害怕自己一出聲,這個夢就散了,碎了,跑了……

少年似乎是醒了,迷迷濛濛的睜眼,看到眼前一頭刺毛的少女,她嬌俏的臉蛋上掛滿淚珠,眼底幽幽,月光下深不見底。

少年心底迷糊,忍著痛,輕輕喊了一聲,“阿真……”

這一聲,如一陣清風,吹縐一湖沉寂多年的死水。

吳真忙胡亂揩了滿臉淚花,她終是信了,她回來了,終於回到了她魂牽夢繞的少年時期,見到了這個她牽掛了整整半生的人。

“輕閒,輕閒……”她張著嘴叫了兩聲,這個名字真好聽,她從小就喜歡,一直以為,自己能喜歡一輩子的。

少年虛弱地咧嘴笑了,“怎麼這麼晚來了這兒?身子有好些了嗎?”

說話間,裝作不經意地,拉拉棉被,把雙腿遮得更嚴實些。

吳真看到這個動作,鼻頭一酸,心中怒火起了大半。

她猛然握住他的手,順著這個幅度,反手將薄薄的被子一掀。

霎時血腥撲鼻。

吳真順著棉被向下看去,那雪白的背面連了好大一片血肉,溼溼嗒嗒的血液、黃稠稠的濃漿,糟糕地混合到了一起。

一床棉被尚且如此,那雙腳……紫紅的血塊與橙黃的膿包混合著,看上一眼都膽戰心驚。

吳真的心揪到了一起,一咬牙,“走,我揹你,咱們去縣裡面的醫院看病!”

她永遠忘不了,上一世就是耽誤了病情,害得吳輕閒從此以後血濃伴身,腳部日益畸形,最後成了一個人人嫌棄的跛子。

少年明明痛到了骨子裡,卻依然含著笑,微微攏過棉被,遮住創口,打著趣,“咱外公就是鎮裡最好的中醫,你放心,這口子看著恐怖,流完膿也就好了。”

吳真聽了這話,一把抓住他的領口,眼睛亮的嚇人。

她聲音低低的,卻扯著虎虎的生氣,一字一字從牙縫裡蹦出來,“別以為我不清楚,你這個病只能去大醫院打特殊抑制劑,那個人根本捨不得錢去給你醫病!”

少年愣愣的,想不到她會洞悉這一切,依舊試圖去粉飾美好的假象,“阿真,信我,你知道從小到大,我這毛病醫不好,劃了條口子就止不住血。”

“就這樣流幾天就好了,外公也是心疼我,給我敷了藥。”

吳真胸腔裡,怒火熊熊燃燒,“閉嘴!”

少年果真閉了嘴,撐起身子,半歪起來。

委委屈屈地,虛弱地望著她。

“他不配你叫他外公!!!”

“你賺的錢,你的付出,全部被他用來補貼舅舅一家。你也知道舅舅,他說要做生意,哪一次做像樣了的,還不是個無底洞!”吳真說著說著,眼淚又一次掉了下來。

少年哀哀的,伸手去揩吳真眼角的眼淚,“別哭了……”

吳真嬌嫩的臉頰被他粗糲的手指擦得生疼。

少女抓了他的手,“我今兒是瞞著外公外婆來的,求求你輕閒,讓我帶你去縣裡面的醫院好不好?”

少年的手,停滯了,那一瞬間,他考慮了很多。

“你放心,我帶了我所有的零花錢。”少女似乎看透了他的心事,握著他的手,越發堅定。

兩人僵持了許久,少年額頭的汗珠悶悶起了好多,最終一個不察,力氣耗盡昏死過去。

吳真頓時手忙腳亂,她就不該跟吳輕閒廢話這麼多。

這人迂腐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

這樣想著,她趕緊找出寬鬆衣褲,給少年換上。

她不是小小少女了,也沒有那些輕薄心思,遂手腳麻利,換得又妥當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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