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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日。凌晨; 朱見深先去了奉先殿拜祭歷朝歷代祖先。望著諸位朱氏皇帝的畫像與靈位; 從/太/祖/高皇帝(朱元璋)一直看到父皇英宗睿皇帝(朱祁鎮); 思及這些天他始終權衡不定的那件事,朱見深心裡忽然輕輕一動,暗道:先祖在上,朕為國家社稷考慮; 打算廢黜太子祐樘,另立三子祐杬為太子。若是祖先們也覺得妥當; 再過幾日朕便下旨——
等了片刻後; 燭火依舊輕輕搖動; 縷縷香菸環繞而上; 似是沒有任何異樣。朱見深不由得心頭大定; 神色微微一鬆。旁邊侍立的懷恩皺了皺眉,不著痕跡地向著蕭敬搖搖首。蕭敬亦將憂慮深藏心底,決定尋個時機讓覃吉再去見朱祐樘; 勸他早做應對。
而後,朱見深又去了西宮給周太后行禮,這才趕到奉天殿,受文武群臣以及四夷朝使的朝拜慶賀。眾臣循著禮唱聲起起跪跪,好不容易堅持到結束,緊接著又去了文華殿慶賀太子殿下。朱祐樘身著袞冕; 垂首望著殿內殿外跪滿的群臣,不自禁地想起正在禮唱的覃吉那雙滿含憂慮的眼睛。
這些年他處處謹慎事事小心,不敢讓萬貴妃尋著半點把柄; 更不敢結交朝臣或者宮妃宦官等等穩固自己的位置。如今事到臨頭,再回顧四望,周圍果然除了司禮監幾位伴伴以及諸位先生之外,再無他人。東宮屬官再多,也都不是他的親信,不能託付任何事。
東宮這個位置果然是古往今來第一難熬。熬不過去的多,大都身敗名裂而亡。熬得過去的少,且佔著天時地利人和才能順利登基。
若是太過積極,四處拉攏人心,難免令君父猜忌,以為心存不軌之心;若是太過謹慎,不與任何人結交,遇到危機的時候便尋不著任何力量扭轉局面。若是與朝臣結黨,黨爭的時候便會涉入其中不得脫身,說不得什麼時候就會成為敵人的把柄;若是與宮妃聯合,名不正言不順,於聲名有損,很容易遭人陷害,利益衝突時更很難彼此互相信任。
進退維谷,步步驚心。
一著不慎,滿盤皆輸。
他心底很清楚,一旦自己被廢,等待他的必定不是閒雲野鶴的日子,只會是一個“死”字。正如祖輩那場不曾見血的刀光劍影那般——祖父英宗被幽禁多年,若不是有朝臣維護,怕難以堵住悠悠眾口,叔祖父代宗必定不可能容許他活下去;奪門之變後,祖父又如何能容許代宗繼續活著,再來一場“奪門”呢?
這一次,他究竟該如何自救?該如何反擊?需要做些什麼,才能保住自己的位置?保住自己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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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時,朱見深在奉天殿賜宴群臣。
宴席上依舊熱鬧非凡,內閣首輔萬安領著一群親信起身給朱見深敬酒。朱見深呵呵笑著應了,喝得正高興的時候,眼角餘光望見獨坐在一旁的朱祐樘,見他臉色蒼白瘦骨伶仃,愈發深信自己的選擇是正確的。
看看這孩子的身子骨,哪像是能承擔得起國朝江山社稷的?連在文華殿讀書都會累病,病了好幾個月也不見痊癒,那些時時不斷的朝務豈不是會將他整個壓垮?可別像曾祖父仁宗昭皇帝(朱高熾)那般,登基未及一年便……
他其實從未厭惡過太子,所以才能寬慰自己,他並不是因著一己私心而廢太子,確實僅僅只是為了老朱家的國祚考慮而已。這孩子是他頭一個成活的孩子,他抱過他、逗過他,親自給他尋老師教導,親眼見他從懵懂幼兒長成翩翩少年,又怎麼會厭惡他呢?他只是……不想讓他承擔不適合他的重任罷了。
至於貴妃的意思,他當然也明白。她並不像她口口聲聲所說的那般毫無私心。可那又如何?廢立太子這樣的大事,他自是不可能全聽婦人之言。不過是她說得確實有道理,他才改變了主意罷了。
先祖們定然能明白他的苦心,不然他拜祭奉先殿的時候,便不會毫無異樣了。橫豎皇后沒有嫡子,太子連同底下的弟弟們都是庶子,到底立哪個為太子,豈不是應該全由他這個父皇來決定?周太后那一處不難安撫,畢竟這都是她的孫兒,哪個當太子都無所謂,她都是皇祖母。群臣那一頭……有內閣在,應該也無妨罷?
如此想著,朱見深不知不覺便喝得有些半醉了。懷恩扶著他回了乾清宮歇息,又命人進了些醒酒的湯藥。醉眼朦朧的朱見深躺在榻上,嘟囔道:“朕沒醉!朕可清醒得很!還能再與愛卿們飲上幾杯呢!!”
懷恩端著醒酒湯勸他:“便是萬歲爺沒有醉,也進一碗醒酒湯罷。不然,睡醒了起來必定會覺得難受。”
朱見深執拗著不肯喝,皺著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