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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大人急忙掐了他一把,示意他噤聲,不許再上官面前問出如此敏感的問題。不用想也知道,必然是看不慣遼國的人乾的,每年歲幣三十萬兩,對於富庶的大宋來說是九牛一毛,可給“蠻夷”上供,令許多人深感恥辱,尤其是血氣方剛、壯志凌雲的少年,其中出得個把好手,仗著武藝與意氣行刺也不無可能。
只是卻沒想到,如此輕率之舉會破壞多年的和平,將戰事推到風口浪尖上,到那時,倘或遼國聯合西夏侵擾大宋,以大宋此時兵力,腹背受敵,後果不堪設想。
麴院事若有所思道:“絕不能是宋人……”
身後的門開了,太醫擦著額頭的涔涔汗水走了出來,半弓著背,疲勞緊張並作,已然直不起身陌上花開香影醉。
“怎麼樣?”客大人和佟大人立即上前,曲章依舊立在原處,只是抬眼看著太醫。
太醫道:“命是保住了,可是傷口過深,還要善加調理,三天內是個關口,能挺過去就萬事大吉。”
客大人和佟大人拍著胸口,連連道:“上天保佑,上天保佑!”
太醫道:“大人們先省省吧,我的同僚還在裡面照顧蕭大人,我這就進宮回稟官家,三天後,是福是禍還未知呢。”說完,搖頭長嘆,挎著藥箱快步離開。
“請留步。”
太醫聞聲,驀然回首,卻見是樞密使叫住了自己,拱手道:“曲大人有何見教?”
麴院事道:“先生應該明白,我們都不帶隨從,就是為了保密,有些話要對官家說,官家之外的人不可說。”
太醫一怔,曲章所指是誰?若是告誡自己不要向家人透露,他在太醫院供職半生,常在宮禁行走,自然知道守口如瓶的道理,曲章叫自己回來,就不會是為了這個。
除了官家,要提防誰?
太后——這是他的第一直覺。可是曲章不是太后的黨羽嗎,何必瞞著太后?難道是想邀功?姑且這麼想吧,他本是一介太醫,不想糾纏進複雜的派系鬥爭,於是再三應下,埋頭離開了。
麴院事離開時已近四更,回家換上朝衣,匆匆入宮上朝,下朝後寫了張條子讓人送去大理寺請女婿過來。
晏子欽也隱隱聽聞昨晚遼國使臣出事了,事關機密,藏得滴水不漏,具體怎樣除了干係重大的官僚,外人不得而知,這外人中甚至包含了禮部尚書、吏部尚書等眾多大員。
可岳父是知情的,他傳喚自己,晏子欽心下已明白了九分,絕對和昨晚使臣遇刺一事有關。
到了樞密院,麴院事屏退旁人,斜倚在桌案上,略微透出疲累之態,強打精神對晏子欽道:“你也風聞昨晚的事了吧?”
晏子欽在岳父面前一向恭謹,道:“略有耳聞,不敢探聽。”
麴院事道:“遼國使者蕭禧遇刺,命是保住了,可是兇徒在逃,今日汴梁八座城門、四座水門白日不開,為的就是捉拿此人。此舉也是有利有弊,此人既能無視重重守衛刺殺蕭禧一次,難保不會做困獸之鬥,捲土重來。要知道,蕭禧親宋,由他做使者遠比旁人要好,他的命,一定要保。”
晏子欽道:“不知兇徒會是什麼人,此事恐怕要影響宋遼局勢,岳父也曾提起過投降入遼、曾經漢姓為於的耶律卿,現在上京以機要幕僚的身份參與遼國國事,此人便是提議撕毀澶淵之盟的主戰派,不得不懷疑行刺亦有他的人從中挑撥。
“小婿曾和岳父大人稟明,數月前的梁寬一案就和於卿有關,可是岳父阻攔我將此事上呈聖聽,若是能防微杜漸,豈不更好?”
麴院事垂首不語,眼神複雜,道:“很多事明知要說,卻不能說,明知要做,卻不能做,看不見的危險不等於不存在,我知道的一些事不便告訴你,可終究不會害你。”
晏子欽心道,竟還有比遼國使臣遇刺更機密的□□,拱手道:“謝岳父教誨,不知我能做些什麼?”
麴院事道:“如今朝廷裡,我能用的人不少,能信的人卻只有你一個爺的寵愛妃。這次的案子是大案,由大理寺直轄,兇手是耶律卿的人也好,是別的什麼人也好,絕不能是宋人,更不能和官員有關!”
蕭氏是遼國大姓,歷代皇后皆出於此族,倘若行刺蕭禧的人是宋人,遼國有心之人必定要藉此挑動邊關戰事,如今西夏烽煙未定,決不能再與遼國交惡。
晏子欽知道這是個難於上青天的差事,他不過是少卿,頭上還有大理寺卿,來日還有朝廷的壓力乃至遼國的壓力,可是於公於私,斷無拒絕的道理,起身行禮道:“小婿一定盡力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