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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種奇異的感覺,他問,“你不怕?”
杜紫鳶笑了笑,直視他道:“我說怕了,你還會不會讓我去?”
宋祁瀾默然片刻,很利落的道:“若你此時後悔,我會讓人把刀架在辛嬤嬤的脖子上。”
聽及此言,杜紫鳶沒有動怒,她只是移開視線,小心翼翼的挑起車簾,望著外面那個鮮活的世界。
外面有挑著擔子的腳伕,有站在門口招攬生意的店小二,還有在做糖畫的小販,一切都跟她看過的書中描繪的一樣。這些人穿著粗布陋衫,臉上的生動卻是她從未見過的,哪怕是與邊上的人爭執,看起來也格外引人矚目。
宋祁瀾見杜紫鳶看外面的情景似乎看的津津有味,湊過去坐在了杜紫鳶邊上,他的目光落在外面,忽然低聲道:“以前,我也這樣讓下人駕著馬車,自己坐在車裡看外面的人。”
杜紫鳶沒有接話。
宋祁瀾似乎也並不需要她接話,“族中規矩森嚴,每一日早上,族中嫡枝的子孫起來頭一件事情,便是背九十九遍祖訓,背過之後,十歲以下的孩子,男丁在洛水旁誦讀時文,女孩,則要前往慧妍堂學詩經女則。直到日落時分,一日功課完畢,回屋之後,就要開始完成先生交待下來的功課,五日一考,十日一比。洛水宋氏用這樣的方法,在洛水之畔屹立五百載不倒,不論男女,洛水宋氏,從不允許有無才無德之輩。”
洛水宋氏,對杜紫鳶只是一個不斷被人反覆在耳邊提起的名字,可她的母親,出自洛水宋氏,是名滿天下的美人,才女。她望著宋祁瀾低聲問,“你們是不是恨我娘?”
宋祁瀾哈的一笑,“當然恨過。後來卻想明白了,你娘身負罵名,卻未必就該是罪名,洛水宋氏,不願折腰,便只能斷頭了。”
宋祁瀾閉了閉眼,他腦海中又迴盪起永生難忘的一幕。
即便是身在鄉下別莊,自己依舊能站在院中看到宋氏祖居之地上空盤繞的青煙,母親含淚在慌亂中將自己與兄長們分開交到幾個忠僕手中,往自己懷裡塞了兩個新做出來的桂花糕。在被僕人艱難趁著混亂抱走的時候,自己能清楚從顫動的門縫中看見幾雙晃盪在半空的繡花鞋。
綴著明珠的連枝牡丹鞋像是鞦韆一樣在空中蕩過來又蕩過去,帶走的還有母親和嬸嬸堂姐她們的性命。
逃亡的路上,為了保住性命,自己和兄長他們分開了,輾轉掏到西疆的沙登府,這才找到一個願意收留自己人。他們祖上曾是宋氏的奴僕,被宋氏放出身契後有子孫中了科舉,做了官卻又被流放,自己頂替了他們一個兒子的身份在沙登府艱難的活下來,歷盡千辛萬苦,終於回到京城。
宋祁瀾低頭看了看杜紫鳶,情不自禁的笑了起來,這個孩子,哪怕只有宋氏一半的血脈,可她身上流露出的氣韻,與宋氏如此相像。
洛水宋氏的女兒,從來有似水的氣韻,更有水滴石穿的堅韌。
馬車緩緩前行,穿過熱鬧的人群,終於到了皇宮北門,穿過一座漢白玉九龍橋,另一頭就是大燕宗正寺。往日百姓止步的地方此時正搭著一座座戲臺,來自四面八方的江湖雜耍藝人在這裡盡展所長,看的百姓不斷往地上的銅盤裡丟著銀角子和銅板,歡快的叫好聲似乎能衝破天際。
宋祁瀾先下了馬車,站在下面將杜紫鳶抱了下來。
望著一身素衣的杜紫鳶,他扭頭看了看宗正寺三個燙金的大字,閉了閉眼,猛的扭頭,淡淡道:“你要活著。”
杜紫鳶定定的看了他片刻,輕輕一笑,俯□給宋祁瀾行了個家禮。
宋祁瀾感覺心口那塊巨石壓得越來越緊,他移開目光,輕聲道:“去罷。”
杜紫鳶沒有猶豫,她平靜的抱著胸前一個被白色絹布覆蓋的東西,毅然轉身往宗正寺的方向而去。
宋祁瀾望著她的背影,眼底驟然爆出洶湧的潮意,他腳下一動往前走了一步,隨即眼前便迴盪起無數次迴盪在夢中的幾雙繡花鞋。
那麼精緻,那麼刺目!
杜紫鳶,你得活著,活著才能看到一切,看到報應,看到公道!
“少爺,人到了。”趙安目力極好,即便站在宮牆上的門樓裡,他也一眼就看到了底下的杜紫鳶。
在一片喜氣洋洋的多彩中,一身不染塵埃的素色,對趙安來說,辨認起來根本不費吹灰之力。
李廷恩沒有說話,高坐在門樓中,居高臨下的看著底下那個原就單薄的女孩子,他才發現,原來想象中的八歲小姑娘,居然是真的只有八歲。他不由側身望了望宗正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