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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頭轉向床裡,他那卑屈忍辱的語氣使她內心絞痛。她要他離開?還是要他留下?她感到頭痛欲裂,而那不爭氣的淚珠,卻偏偏要奪眶而出。她壓制不住自己的嗚咽,那淚珠成串的滾落在枕頭上,迅速的打溼了枕套,她一語不發,開始忍聲的啜泣。“丹楓!”他悽楚的,委婉的低喚著。“請你別哭,求你別哭!”更多的淚珠湧了出來,跌碎在枕頭上。他掏出一條幹淨的大手帕,細心的拭去她眼角的淚痕,又扶正她額上的冰袋。她咬緊牙關,不使自己哭出聲音來。那忍聲的啜泣震動了他的五臟六腑,他一下子跪在她的床前,扶住了她那震顫的頭顱。“你到底要我怎樣,你說吧!丹楓,求你不要這樣折磨你自己。如果你想哭,你就痛痛快快的哭,如果你要罵我,你罵吧!隨你怎麼罵,你罵吧!”他喊著說。
她睜大眼睛,淚珠從她的眼角不斷向下滑落,她望著他,透過那層淚霧,直直的望著他。那被淚水浸透的眸子又亮又大,她微張著嘴,那顫抖的嘴唇良久都發不出聲音,好久好久,她才悲不自已的吐出一句話來:
“江淮,你看過那麼多小說,你不會另編一個故事給我聽嗎?編一個不會傷害我的。”
他一下子把頭僕進了她的棉被裡,悲嘆著說:
“我已經編壞了一個。”
她伸手□緊了他那濃黑而蓬亂的頭髮,掙扎著說:“請你給我一個理由,讓我能夠原諒你吧!”
他渾身掠過一陣痙攣。僕伏在那兒,他一動也不動。好半晌,他抬起頭來,他那蒼白的臉因激動而發紅,眼睛因希冀而發光,聲音因意外的希望而顫抖:
“我有一個理由,”他小心翼翼的說:“但是,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你說吧!”她含淚看他,一臉的悲苦和無助。
“我愛你!”他低沉而有力的說,臉孔完全漲紅了,眼睛裡充滿了狼狽的熱情和痛楚。
她仔細的看他,像在鑑定一個藝術品的真偽。
“你對幾個女孩子講過這三個字?”她幽幽的問。
他跳起身子,轉過頭去,他走向了視窗,站在窗前,他雙手顫抖著點燃了一支菸,對窗外噴出一口濃濃的煙霧。立即,那煙霧就被窗外的暮色所吞噬了。
室內好靜好靜,一時間,兩個人都不想再講話。丹楓閉上了眼睛,疲倦很快征服了她,她又朦朧入睡了。
模糊中,有人給她蓋好了棉被;模糊中,有人把冰袋換了新冰塊,壓在她的額上;模糊中,有人輕輕的,嘆息的吻著她的額;模糊中,有人低語了一句:
“丹楓,接受這第二個故事吧,最起碼,它比第三個還要好受些!”她太倦了,她什麼都抓不住,她睡著了。雁兒在林梢20/35
10
江浩有好幾天沒有見到林曉霜了。
這天早上,他去上課以前,特地繞道到蘭蕙新村去。這是新建好不久的一個新社群,每棟房子都是獨立式的小洋房,房子不大,屬於那種“麻雀雖小,五臟俱全”的型別,每座房子的格式幾乎都完全一樣。有矮小齊腰的圍牆,和小小的院落。林家在第一排的倒數第二棟。
走到了林家的院子外面,江浩就一眼看到了曉霜的奶奶,她在樹與樹之間,拉上了繩子,正在那兒晾衣服呢!那樹卻是修剪得如亭如傘的榕樹,想當初,蓋房子的人絕沒想到這特地種植的樹木會成為曬衣架。江浩對“奶奶”這個人物,一直有種奇異的好奇,她老而古板,永遠一成不變的照她“舊社會”的方式生活,就拿曬衣服這件事來說吧,江淮就聽過曉霜對她沒好氣的抗議過:
“奶奶,你看有幾家人把衣服曬在樹上?你不會把它晾到後院子裡去嗎?”“後院子裡曬不到太陽!”奶奶固執的、我行我素的、理所當然的說:“陰乾了的衣服穿了會生病!”
於是,這問題就這樣解決了,榕樹的命運註定了是曬衣架。奶奶有她的固執,她不肯用新東西,舉凡洗衣機、烤箱、電熱爐、冷氣機……她都恨。唯一能接受的只有電視,她對電視永不厭倦,從臺語劇到綜藝節目,從歌唱到電視長片,她都看得津津有味。而她那對視力壞透了的眼睛,早已看什麼都是模模糊糊了,眼鏡能幫的忙似乎也很少。曉霜常問:
“奶奶,你一天到晚開著電視,你看到些什麼?”
“噢,紅紅綠綠的真好看!”
“你聽得清楚他們唱些什麼嗎?”
“聽得清呀!”奶奶眉開眼笑的說:“他們唱‘你弄我弄,土沙泥多,泥多搓,揉揉合……’,他們做泥娃娃玩呢!”
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