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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張口便哽咽,無聲無息的掉眼淚。這一刻像長大了,說出的話也如斯平靜,像午夜醒來,就安然的躺在他的臂彎裡,他睡眠一直很輕,跟著醒來後抱著她說話。那樣的場景,情濃得跟此時一模一樣……容顏捧著他的臉,隱隱含了笑:“遠修,你說過,等我生孩子的時候要一直陪著我。我知道那一定很疼,可是,再疼我也心甘情願……我要為你生很多很多的孩子,不光是夏初一個……”
秦遠修想抬起手觸碰她,動一動,才覺出無力。這無力不單指掌這一處,全身某處像破開了口子,力氣和生息就這麼,潮水一般漸漸的退下去。
只撐著隱約含糊的笑,也像透明瞭起來:“小顏,老公今晚感覺對不起你,那些甜點沒讓你吃盡興……你從來不知道我有多愛你,用生命愛著……許多年前的那個雨夜,你在雨中大喊我的名字,卻不知,我的心都碎了……”他還想說更多,還有那麼多的話沒有說完,他們還有一個孩子,他還有這個摯愛的女人……可是,這一次,秦遠修卻覺得是真的累了,那麼想撐,仍舊無法再撐下去,努力盛開這最後一個表情,是他溫潤如水的倜儻模樣,聲音輕得如風似霧,響徹在容顏的耳畔:“小顏,我……愛你……”像一出有頭無尾的摺子戲,怎能說與世人聽?
容顏手臂僵麻,想抬起來抱住他,緊緊的抱住。卻仿如用盡了全身力氣也無能為力,他怎麼……一下便離得那麼遠,容顏再想伸出手,便覺著,與他隔了一座橋,還隔了一片茫茫水域……滾滾黃砂迷了眼,前世今生再不能辯。
卡車停了幾分,像歷經一場撕殺後站在滾滾血流中喘息發狠,目光仍是險惡含恨,有猙獰的面孔,腐爛渾濁的靈魂一般。警鈴充斥整段空間之時,再度重重的撞上來,更像是自殘,猛烈擦過車身,在一陣突兀刺耳響動之後翻轉崩塌。容顏死死盯著,光與影交織閃爍,瞳孔一陣刺痛,真像看一場驚忪的電影,世間萬物在這一刻像徐徐落幕,紅布鋪天蓋地扯下來,從她的眼瞳由上及下,她懷裡這個男人,正被一點點覆上容顏。容顏想哭,眼瞳滑下豆大的血珠子,一顆顆砸在他沉睡如蓮的眼角上,像他們同甘共苦,同喜同泣。容顏只在暈睡前還想,她可真是愛他……就這麼一雙含淚眼,轉眼蒼海桑田。
容顏昏昏噩噩的做一場夢,場景還是看過夏北北迴來的那一晚上,秦遠修的車速開得緩慢,她倚在座位上睡得很香甜。被秦遠修叫醒的時候,已經到家了。他把她抱在懷裡往室內走,即便夜裡的春風,也是微暖的。她不知怎麼沒有穿鞋,赤腳晾在空氣中,很是舒服。
秦遠修凝緊雙眸看著她,整張臉與日月同輝。
容顏看著歡喜,緊緊攬上他的脖子:“秦遠修,你要陪我老去的對不對?”
秦遠修雙眸點點清亮,說出的話比風輕:“小顏,你這樣,讓我怎能安心的走……”
睡夢中容顏一下便哭出來:“你要去哪兒?不是說過到死都陪著我麼?”
秦遠修不說話,僅有淺淺的笑,這笑並不陌生。容顏想起初見,那時她與他的初見,不是他與她的初見。陽光浸迷的窗邊,男子一杯清水,一身風流倜儻。
容顏伸手去觸及他此刻的樣子,明明是笑著的,卻越發的看不清楚,指掌穿過去,秦遠修便散了,哪裡是在他懷裡,挺著個肚子坐在某段分岔的路口上,眼前昏黃也迷暗,分不清他去往哪裡。這一身的重量壓得她起不來身,想追上去也沒有可能。她坐在原地又哭又喊,歇斯底里喊他的名字:“遠修……遠修……秦遠修……”
空氣中漾起離別的哀歌,隱隱唱進人的心裡去。容顏聽到自己的回聲,漸漸就沒有了。她努力的張大嘴巴,卻再發不出一點兒聲音。夢裡她找不到她的秦遠修,他把她和孩子就丟棄在路邊便不見了,可怎麼辦?
再一轉眼便又看到他,隔著實在遙遠,還是一眼看到。他看她的眼神專注,定定而灼灼。容顏沒有力氣,坐在原地不聲不響的望著他,只靜靜的掉著眼淚卻一句話也不再說。她不知道秦遠修這是怎麼了,竟再也不心疼她,就那樣遠遠的看著,也不肯走過來抱起她……
容顏這一覺睡得冗長,夢裡夢外都像在不停找尋,找到最後指掌之中仍是空。她生起絕望,在那麼一片荒涼又陌生的領域中她很害怕,起初不論多遠多久,秦遠修總還能同她打個照面,儘管短暫得眨眼一瞬,她仍舊心裡滿足。可是,到了最後,竟連一眼都不可見。
夏北北從病房裡出來,跑到走廊一端靜靜的抹眼淚。
宋瑞過來時老遠看到她,走過去將人攬進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