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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眼前這個人卻似乎要永遠地把自己關起來,關在這個季節之前,關在血雨腥風之前。
薇然夫人是自盡的,在大夫人還沒來得及讓所有人鬆口,在柳琰還沒有做出決定之前,她就這麼離開了。她只留下一張短短的字箋,用自己的命來換一個清白,這是唯一她能夠使用的方式了,唯一有可能她乾乾淨淨離開這裡的方式了。
她也確實做到了。那染透繡絹的鮮血終於敲醒了那個似乎已經忘情的人,用最後的一點氣力拷問了柳琰當年指天盟誓的良心。
薇然夫人的死對外稱是病逝,喪禮極為隆重,用得是正夫人的禮葬。所有本來打算反對的人,看到了柳琰那肅穆的神情時,都噤聲不敢再多言。同時,柳琰就在府中聲言了,若有人再敢提及有害薇然夫人名聲或是質疑彥澈身份的事情,立刻逐出柳府。
於是,所有的陰謀和算計似乎都用一個女子柔弱的性命抹平了。
然而,柳彥澈卻被留了下來。
自從薇然夫人入土之後,他就一直一個人待在薇然夫人住過的房間裡,不言不語,一滴淚也不流,就那麼安安靜靜的坐在床邊,誰也不理睬。
柳琰曾來過一次,可任憑他怎麼勸解,怎麼自責,柳彥澈都只低頭不語。終於柳琰耐性耗盡,走過來伸手要拖柳彥澈起身。柳彥澈忽然在此刻抬起了頭,雙眼定定地注視著柳琰,不怨不恨,無悲無喜,明澈地象那條流淌不息的夕月河,浮滿了無數燃燒的燈盞。
柳琰愣了半晌,鬆開了手,一步步退著走出了房間。他終於想起來了,那些被塵封在權錢之下的記憶。那個祭奠夕月的季節,那條被夕陽浸染的河流,他拾起了一盞小小的水燈,它的主人則在河的另一邊羞赧地笑了,嬌豔地宛如一朵清晨凝著露水的海棠。
之後,柳琰便一病不起。柳府上下因此慌亂地人仰馬翻,也就沒有人再去理會獨自留在過去裡的柳彥澈了。
而,自己,也只能站在院落中,凝視著那個落寂的背影默默地等待。
還剩三天了。韓易之垂下頭看著自己攥在掌心的那塊青玉。還剩三天了,就要離開這個已經住了快滿四年的地方了。
五天前,看到乾爹神色凝重地望著自己時,韓易之就知道那個未知的離別終於要到來了。一切打點的很快,不方便帶走的東西一概暗自典當,要帶走的簡單行囊以及提前放置在一家化名訂下了客房的客棧中。三天後,他們將趁夜離開柳府,在訂好的客棧中待至黎明,而後同一隊前往溯州的商隊離開。
這次的事態似乎比以往要嚴重得多,周琪千萬囑咐了韓易之不可同任何人提起,連他在柳府的職務也並未辭去,決不可讓他人看出有離去之意。
韓易之應了,他沒有向任何一個人提起,楊策,薛浩凡,抑或是柳子軒,他都沒有提起。
只是,這個人,這個凌厲尖銳,這個孑然孤立,這個永遠把自己留在了過去的人,這個一刀刀刻進了自己心裡的柳彥澈,他放不下,他無從放下。
究竟是什麼時候,什麼時候,開始把這個人裝進了心裡呢?韓易之捏緊手裡的青玉,唇角勾起了一絲苦澀的笑意。他伸手輕輕碰了碰曾經留下傷口的地方,那裡早已癒合,但每每思量起這個人時卻總是會疼,微微的刺痛,令人煩惱又無從放手。
大概就是從開始看他恣意妄為無奈地搖頭時,被他的伶牙俐齒噎得不住地苦笑時,自己就不能再放手了吧。知道毫無可能,知道根本是禁忌的情感,知道連傾吐的一天都可能不存在,卻還是緊緊地攥著不肯防手,沁透了血浸透了痛,還是在抓著,抓著。
而今,自己卻要離開了,在他最絕望的時候,離他而去。韓易之甚至為自己感到不齒,什麼情,什麼愛,自己連他這個人的守不住,連他這個人都護不了,在他孑然無依的一刻轉身離開,這樣的自己有什麼資格來奢求見他最後一面。
這麼想著,韓易之忽然覺得胃都跟著狠狠地一抽。他咬咬牙按住胃,彎腰稍微緩了緩,然後直起身徑直走到那扇閉合的房門前。
“彥澈,”韓易之立在門前沉默了良久,終於開口:“是我,韓易之。”
回答他的是一片沉寂。
“彥澈,我,我想見見你。”
房中依然寂靜。韓易之看著手中被汗沁透的青玉,頓了頓,接著嘶啞著說道:“我,就要走了,三天後。”
房中的人仍舊沉默。
“彥澈。”韓易之輕叩一聲門,喊一聲他的名字。
“彥澈。”
“彥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