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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瑤,你當然有錯。身為女子,已然是大錯,偏還不肯認女子的命,就是錯上加錯。青瑤,就算是貴為公主,在禮法上,一樣無法阻止丈夫納妾。女人的命就該如此,若要強爭,徒然讓天下人恥笑。房玄齡夫人,只為爭強,吃醋之事,貽笑天下;常遇春夫人,只因爭強,被生生製成妒婦湯:她們又犯了什麼錯呢,還不是和你一樣,不想和別人分一個丈夫。你只道你聰明,你見識高,所以忍不下這口氣。你哪裡知道,男人方以才能為驕傲,女人卻只能以丈夫為驕傲。只有你是宋夫人,人家才會贊你聰慧見識。你若只是一個因妒被休的女子,你的聰慧與見識,說穿了,便只是一個笑話,還有誰人會看重,哪個肯讚賞?”
“娘!”顧夫人的話,每一句都重重地打在顧青瑤的心上。她的決心,她的傲骨,她的自信,原來到頭來,竟只是依附著一個負心的男子。不願相信,不敢相信,卻又不能不信。她茫然無措地拉著母親,一聲聲哀求道:“娘,不要讓我回去,我受不了看著我的丈夫和別的女人在一起。我裝不出賢良,做不出淑慧,娘……”即使是驚聞丈夫變心,含恨被休也漠然不見悲苦之色的她,在自己的母親面前,終是無法掩飾做作,忍不住潸然淚下。
不想再經歷一次那樣的痛,不想再面對那樣的苦。原本喜笑顏開想迎接至愛的夫君,誰知等來的是好友跪地求恕,丈夫冷言變心,那一刻心痛至極處,已不知悲苦為何物。那一瞬,面目僵硬,只不過是因為,那過大的悲憤和悽苦,已不是任何悲呼哀號、慘叫痛哭可以表述的。於是,惟有木然,惟有用盡最後的力量,把漠然的面具戴在臉上;惟有用冷冷的笑容,無波的眼神,來掩飾心頭絕望的悲泣。沒有罵,沒有叫,沒有撕扯打鬧,只為著多年的庭訓,滿腹的詩書,給了她這樣一身傲骨。縱然心已成灰,卻也不肯就這樣放縱自己。只是在暗中冷眼看著一顆心被無形的刀凌遲成碎片,卻還淡漠冰冷地用自己的血寫下休妻的書。那一刻,天地之間,一片冰寒,就連自手中流出的血,彷彿也已是冷的了。那一種冷,寒徹骨髓;那一種痛,痛入心肺。怎麼能再去面對,怎麼能再笑著做宋家的媳婦、宋劍秋的妻子,她怎麼可能做得到?
她將他當做夫,當做天,當做生命中的一切,他卻把她的五臟六腑都硬生生地扯出,用利刃絞爛了,血肉模糊地擲在腳下。而今,她怎麼還能做回過去的宋夫人。
“青瑤!”顧夫人抱住她也落下淚來,“你不要傷心,不要恨娘,娘正是因為疼愛你,才要和你說這樣的話,才要讓你看清這樣的世界。你雖是我顧家驕貴的女兒,但仍然是個女人啊。是女人,就要認女人的命。不要說你,就算是為娘還不是一樣;你爹平日裡出入花叢,又哪裡檢點過,我們只不過是瞞著你罷了。要哪一天,他想納妾,我也會吵,我也會爭。可要是吵不過,爭不贏,我也一樣只得認命。聽我說,你是正妻,她不過是個妾。你是顧家的女兒,她全無依仗,你只要小心行事,自有無數手段可以對付她,打壓她。將來生下孩子,你的地位更加牢不可破,又何苦這樣固執,白白便宜了這個忘恩負義的女人,反而毀了你自己。”
顧青瑤拼命搖頭,淚水無聲地滑落。欺凌陷害,陰謀壓迫,這樣的事,她不齒為,不屑為,她又為什麼要為那樣的一個男人去爭寵奪愛,空白輕賤自身。為什麼,錯的不是她,負心的不是她,背義的不是她,可苦的是她,痛的是她,忍辱的也要是她。一千一萬個不甘心,都在胸中化為無聲的吶喊,可又偏偏發不出半點兒聲音。
“青瑤,不要再倔犟了。這件事,由不得你,也由不得我。被休的女子,受千夫所指,家門同樣受辱。顧家的女兒怎麼可以被休棄,你再不甘願回去,你爹也不會答應的。到那時,綁也要把你綁回去的。”
顧青瑤無力地滑跪到地上,絕望地看向滿面無奈的母親,張張嘴,想說話,想哀求,最後卻一個字也發不出來。只覺得胸中有千萬種情緒,千萬種悲憤,卻不得渲洩。沉沉絕望的哀呼一聲一聲,似自心中最深處奔湧而來,自口中發出時,已然不似人聲,只如困獸瀕死前的哀鳴。她一邊哀叫一邊低下頭,把臉埋在手中,悲叫低泣,一聲又一聲,短促悽側。
顧夫人淚落如雨,也俯下身,想要勸慰她,房外卻有丫頭高喚:“夫人,老爺在找您。”
顧夫人無奈地搖搖頭,“看來你爹已經做夠了紅臉,要我去做白臉了。”站起來,走出幾步,又止步回身,“孩子,誰叫你身為女子,你不甘心也要甘心;你不認命,也只得認命。”說完這句話,她長嘆了一聲,走出了房間,對房外侍立的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