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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坐正在我對面,沉著目光緩緩望上我。我摸著自己的臉不禁有些悽切:“這世上有一種掩飾樣貌的法子。”
沒想到,當初秦王妃用來掩飾下毒宮女的法子,這時候卻被我用上了。想當年,我可是恨透了這樣偽裝,它讓我吃了太多的苦,繞了太多的彎子。然而,偽裝了樣貌,終於偽裝不了自己內心的想法。
李建成並沒有立即回宮,而是去了長安一處客棧。客棧外頭站了五六個健壯的男人,李建成一下馬車,那些人便恭敬站拜,應該都是東宮所屬的軍隊將軍。我心中生了不安,李建成在外頭向我咳了一咳,我回神連忙跟著下車。他帶我在客棧要下一間上房,遂與我說:“我需商討一事,你暫且在房中等我。”
李建成走後,我在房中愣是呆了兩三個時辰,這半日未飲水,實在覺得有些口渴,便下了房間在客棧廳子要了一壺茶水,尋了一處空桌坐觀人來人往。我是許久沒見著外頭這樣散漫放鬆的人和景了,立即覺得親切坦和,也覺得時候過得不再那麼緩慢。大約過了一個時辰,李建成聚見的那幾人從樓閣上下來,直接出了客棧大門各奔各處,還有一人尾隨其後,卻是從揮擺的袖中落下一面牌子,而他還渾然不知。我上前拾起牌子,只見上面寫著:王眰,東宮率更丞,從七品上。
既然東宮率更丞,竟還這麼粗心,也不知心想些什麼失了這份神色。我快步趕上,將令牌遞至他前面,不慎落了令牌的王眰頓是一愣,我只道:“大人,你的令牌。”
王眰點頭一笑,接下令牌離開。
李建成也從上頭下來,見到我時鬆下了一口氣。我略帶了笑說:“我既然要同你回去,便不會跑的。”李建成微笑撫過我的肩頭:“走吧,去尋你所說的那個法子。”
那掩飾樣貌的法子在城中並不好找,因為這並不是光彩的事情。花了許些銀子終是問到一處,於是我便有了一張偽裝的假臉。然而,這張假臉並不能多帶,裡面含了太多的毒藥,可我依舊是要下了。我深知,李建成今日的謀士一聚,便是離那天不遠了。而我的偽裝,也將在那天結束,誰輸誰贏與我而言,都是傷痛之局。
武德九年,六月初一,晚。
東宮正殿守著許多宮人,掌燈數百。夜點星辰時,李元吉滿面喜色地來到東宮,原來今晚李建成喚了兄弟三人一同品酒,此刻美酒佳餚還未備好,李元吉似乎來的有些早了,便來尋了李建成。此時李建成在書房行書,我在旁備茶研墨。李元吉來之後,李建成示意我可退下。我也不想知道他們商議何事,此兩人商來議去不是軍事上的事便是那件事。
我站在東宮前院,這後面是安置生活雜物的地方,平常除了宮人便不大有人來。
這個季節,花開得快,更謝得快。我不知這是栽了什麼樹,開的花竟是那樣好看,卻又那樣脆弱。一陣風過,漫花飛天,蒼白紛亂。我張開手掌,掌間點落冰涼的觸感,彷彿給了我飄渺的夢境,這眼前的飛花,開始演繹一場即將逝去的生命繁華。我張開雙臂,仰面感受這一場悲愴。我是有多久沒有像一隻欲飛的蝴蝶一樣舞蹈,我轉動腳尖,任由花瓣打在發上,飛入袖中。這一刻,彷彿回到九年前剛進宮的那會兒,我曾為他跳了一生中第一支舞,同樣是飄著這樣的落花。那時候,我戀他,而卻不知道他到底戀不戀我;而現在,我依舊戀他,卻是害怕他戀我。
一切,只是物是人非了。
“你是誰?”身後忽然亮起一句溫潤的疑問,我頓下腳步心中生緊的疼,遲遲不敢轉過身。然而就在下一秒,他站在我面前,遂捏起我的驚慌的下巴,堅定的眼神剎那間碎滿了那原本的期待。沒錯,是期待……竟是期待。
而我……縱然心口沉得壓不過氣,還是用了最淡的語氣作答:“奴婢雲裳。”
“雲裳……”他望著我,喃喃念著這個也令我陌生的名字。我退開腳步低下臉道:“奴婢樣貌醜陋,甚怕嚇著殿下,奴婢還是先退下了。”
李世民扯著一絲僵笑,目光仍然注視著我:“美與醜不過一個外殼,待到燭盡燈滅的時候皆是一抹塵土。本王只是瞧見你的幾分神貌,似極了一個故人。”
故人。已故之人還是逝情之人。
李世民靠近幾步,他越是看我,我便越是焦躁不安。我側過身子撥著搖在肩頭的花枝,口上絕然說:“奴婢哪有此等福氣,怕是殿下看錯了。”
這時,不知什麼時候從那頭的廊子上下來一個太監,遠遠退在一旁低身與李世民說:“秦王殿下,太子那頭都準備好了,請您過去。”
李世民低低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