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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氣無力地抬起眼皮,翻了他一個白眼——之後雖驚覺不妥,但話已出口:“我一夜沒睡,撐不了了……別吵我。”
所幸他並不在意,自轉身出去了。我直至下午方才醒來,面對的卻是一片醞釀著變動的宮帳城。侍衛和宮女們交頭接耳地傳遞著不能公開的訊息,於是這些訊息也公開了出來。
塔麗講述這一切時時候,聲音裡帶著難抑的興奮,微微的顫抖甚至使她的某些詞語變得難以聽清。
“那些諾延部的貴人,大部分都癱了……正像是大汗預言的那樣。只有一個人還沒事,看來諾延部確實是有反意,兩方都是壞人!”
似乎是下了這個結語之後,她才想起我是諾延汗高勒的義妹,臉色突然一變:“啊,奴婢忘了娘娘的義兄……”
“唉?”我笑道:“不必避諱。凡是對大汗不利的,都是敵人。”
她興奮地點點頭:“奴婢知道娘娘最在乎大汗!大汗也很在乎娘娘吶,您最近胃口不好,昨天宴會上大汗憂心得只吃了一丁點兒東西。”
不知她想到了什麼,臉頰上竟浮上一絲紅暈。也許她想到了兩情相悅的事情?我不覺也笑出了影。
按郜林人的習慣,她也快要出嫁了。她也許已經有了心上人,他會來向她求親嗎?
她一定是在期待有一個對她會像羽瞻對我一樣好的郎君吧。為了妻子身體的些微不適自己也食不下咽,這樣深情的男人是所有女子夢想的夫君吧?
可奇(提供下載…87book)怪的是,我並不記得羽瞻那天沒吃東西,相反,午餐他吃得特別多,為什麼晚宴上就什麼都不吃了呢?
忽然,我想明白了那“能夠分辨忠奸的酒”中究竟有什麼機巧了。
有毒的不是酒,而是飯食。酒中恰恰有食物中毒物的解藥!
我近日身體不適,幾乎沒有食慾,昨天也只吃了一小碗羽瞻特別命人端給我的乳酪而已。他知我喜(87book…提供下載)歡這個,無論什麼時候面對此物都會食指大動,這樣的安排順理成章。可正是因為這乳酪是特別給我的,所以不必和其他人的食物相同,從而保證了它的安全。
至於他和其他首領面前的食物裡,都新增了能讓人失去行動能力的毒質。所以他雖然滿飲了酒,卻仍然很少吃東西,寧可喝得酩酊大醉也不肯吃些東西緩解酒意!
而那些首領們,如果問心無愧地喝了那酒,今日雖可能全身無力,但絕不至於渾身骨骼皆酥再不能動彈……可若是趁著那小黑帳裡沒有旁人,悄悄將酒倒掉,今日就一定會在羽瞻面前癱軟不起,今後也完全失去為人的基本能力——他們非但不能再上馬,彎弓,與女人親熱,甚至連稍硬的食物都會無法咀嚼。
這樣的懲罰,比直接殺了他們更殘酷,卻是殺雞儆猴的不二選擇。
我突然感到一陣寒意。羽瞻已經永遠告別了見到仇人會在暴怒中親自追殺的少年時代。從前他不過是用兵詭譎能征善戰,而如今他已開始兵不血刃地用最機巧毒辣的計謀去陷害敵人了。
這不是草原人所提倡的行為,他們更喜(87book…提供下載)歡真刀真槍的較量。然而,用這樣的方法恰恰能最大程度的減少士兵的傷亡,不干擾百姓的生活……這到底是好,還是不好呢?
我心頭一片茫然,竟連塔麗喚了我好幾聲都沒有聽到。我只知道,從今日起,我應該真正地學會敬畏這從來不對我嚴詞厲色的男人。
他不僅是大汗,他已經有了天下共主的所有品質。也許當真有一天,他會帶我一起踏上玄正宮的龍墀。
若到那時,還要保全至琰的皇位嗎?還有這個必要嗎?
當整座金帳被以閃耀的燈火點亮時,羽瞻的表情出現了一種我所不識的迷惑,雖然那迷惑只出現了一個瞬間。
“大汗?”我試著叫他。
他恍然看著我,臉上的微笑顯示他已經從遙遠的記憶中回來了。
“這金帳,上一次點燃這麼多的燈火,還是在父汗當政的時代。剛才,我看著這一切,突然以為自己還是一個孩子,高坐在主位的人該是父汗,還在想父汗去哪兒了,怎麼還不回來。”他像是不好意思地一笑:“後來才突然想起,我才是大汗,是權力比他更大了的主人。”
我移動身體坐得離他更近些,揚起臉,微笑望著他:“是的,您是整個草原的主人了。每一個部落都將遵從您的旨意。”
“那要到今晚之後了。”他神秘地笑笑:“你猜出朕怎麼判定他們有沒有反意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