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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得誰輸!
這一次自省就這麼不太愉快的結束了。但是不管怎麼說,“前蘇三”已然退幕,這個角色勢必能“脫胎換骨”。
為了擺脫舊日的影子,也為了讓自己能在這個荒唐的世界過得舒心,蘇三將所有洋裝都送給了小仙居的女人們,開始改頭換面,塑造新的自己。
受《花樣年華》的毒害太深,不免對窄腰身的旗袍津津樂道。雖然她的身材稱不上豐滿,卻別有一番嬌小的味道,裁剪合身的旗袍穿在身上跟水蛇似的妙曼。為了匹配華麗的綢緞,她燙捲了頭髮,十指丹寇點唇欲滴。
這瑰麗的搭配和妖嬈的色度,勾勒出一個老派當家頭牌的俏模樣,唯獨稚嫩的臉龐洩露著她涉世未深的秘密。
這些變化不但令白九棠感到奇異和驚豔,也讓一票堂子裡的女人目瞪口呆心生豔羨。只因蘇三的氣質韻味乃至相貌都更適合旗袍、旗裝,從前盲目的跟風反而埋沒了她的光彩。
在舊時代,賣藝不賣身的伎女給了男人們太多幻想的空間。文人騷客將大量的創作靈感放到了這些女人身上,變相的抬高了她們的社會地位。
長三的工作越來越像是藝人,雖然依舊低人一等,卻比蘇三想象的好太多。起初,房內的琵琶總是讓她感到害怕,為了避免某日當眾出醜,她怯怯的嘗試了一下。
想不到琵琶抱在懷裡就像手心手背一樣熟悉,曲子彈得行雲流水,評彈唱得嗲嗲有味兒。“前蘇三”那十年臺下功真不是蓋的,她算是撿了個大便宜。
白九棠再忙,每週必來兩次,那一段兒她很是痴迷於此,整天唱個沒完,可把他樂壞了。往日求她唱,她都不唱,如今一唱又沒完沒了,他算是過足了評彈癮。
在中西融通的舊上海,每個行業的競爭都很激烈,就連聲色行業也是如此。從外部因素來看,白俄大批遷移並在上海定居,俄羅斯姑娘湧進上海灘,搶了按摩院小妹的生意。從本地趨勢來看,“舞女”這個職業走向了歷史舞臺,呈欣欣向榮之態,大有和先生搶飯碗的嫌疑。為了不被淘汰,先生們必須接受更多西洋化的訓練。
陪白九棠去榮金夜總會那一次,蘇三發現自己竟然能嫻熟的演繹華爾茲。原來“前蘇三”不止是穿著西洋化,連西洋舞都跳得這麼好。這種敬業雖談不上高尚,卻也包含著辛酸。她的新奇感再度被挑起,這一次白九棠無福消受,差點跳得雙腳報廢。
日子在燈紅酒綠中悄悄滑過,她很快學會了穿“緞記”的旗袍,在公共租界的“永安”百貨購物,在英租界的跑馬場賭馬,在黃金大戲院看戲,在霞飛路的咖啡館感受老式風情的奢靡。
這一切無不拜白九棠所賜。他讓她在極短的時間裡,體驗到了上海灘的絢爛多姿。這個男人像謎一樣,遊走在十里洋場的名流和小東門的混混之間,活脫脫是一個流氓紳士。最讓蘇三驚愕的是,他居然不識字!
她對他的瞭解實在有限,只是按照既有的習慣,稱呼他“九爺”,偶爾一時忘形,會大大咧咧喊他一聲“白九棠”,這個時候他總是詫異而好脾氣的瞅她一眼,神情古怪的偷笑。
正式走入“前蘇三”原有的生活,才發現她的花銷驚人的高,僅電費就是別人的四、五倍,如果不是有白九棠養著,早就入不敷出了。
這個冤大頭對她有求必應毫不含糊,最重要的是至今沒提過性要求。如此這般,評個“最佳恩客獎”給他絲毫不為過。
白九棠的態度令蘇三感到安心。即便事實存在,但經歷者不是她,對於她來說,他不但是一個陌生的男人,還是一個“百年活化石”,想起來都覺得可怖。
時間一天一天的過去,她偶爾能窺見到那雙冷酷的眼裡,綻放著只屬於某一個人的溫情。為此,那深藏在碉堡裡的心絃,被輕輕撥動。有一絲悻悻然的失落,漸漸在心底氤氳。他愛的人是翩然離去的“蘇三”,似乎與她並無多大關係,充其量是個替代品而已。
這種朦朦朧朧的心悸只是偶爾滑過,稍事片刻後便渺無蹤跡,她沒有太多的心力去關注內心的漣漪,畢竟日子過得如此“充實”,很難騰出精力去研究那些曇花一現的心情。
二十一世紀離她越來越遠了。父親會哀傷嗎?會怨恨女兒不孝嗎?繼母會得意嗎?能如願以償生一個孩子嗎?這一切問題都不再有意義,唯有對母親的惦念,還遊移在北京的老胡同裡,讓她輾轉難眠。
舊上海對她充滿了巨大的吸引力,讓她想去探尋,想去刨根究底,在這種如飢似渴的求知心下,“兩百個大洋值多少錢”已不再是當初那種泛泛的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