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顯陽殿中從無宮女侍奉,偏這陸亭君明知故犯。加之一番查探之下,宮人竟從她身上搜出一隻雙兔懷月佩美玉來。
望月而孕,口中吐子,兔歷來便有夫妻和合、繁嗣昌隆之意,當日這一雙玉佩曾被少帝與王慕之二人供奉於雞鳴山永寧寺。
如今王慕之的那塊到了別的女人手上,箇中深意讓人不敢細思。楚玉瞥見地上碎裂的美玉,心知今夜天子之怒非同小可,只見曹姽素手一顫,神兵龍雀的刃便往前送了送,寒光耀在陸亭君面上一閃,照出她噤若寒蟬的悽惶模樣。
饒是這平日養尊處優、溫雅識禮的陸女史裙子下的兩腿已抖如篩糠,可她鐵了心字字句句都要扎曹姽的心窩:“我如何叫不得慕郎?妾額髮初覆,便識得慕郎,自小兩情無猜,每值上巳便做曲水流觴之戲,遊馬踏青之行,若不是先帝,先帝……。”
曹姽只覺其人可嘆可笑至極,她站了許久漸覺腰腹沉重,手中龍雀卻強撐著分毫不抖,她掀唇冷笑道:“慕之出自南渡的北地高門,你不過是江左陸氏的一介凡女,你且問問王司馬可願讓慕之與你結縭?”她反手拿劍鞘輕蔑地托起面前女子慘若棉紙的臉:“你與他曲水流觴,朕亦與他走馬步射。你給得起他的,全天下的女子都能給!而唯獨朕,偏偏能給他這天下間獨一無無二的權勢!慕之的真心,自然是與朕共在九重玉階之上!”
王慕之的心思豈能瞞過枕邊人曹姽?陸亭君聽他指使選在今日來攪亂內宮,就是為了激怒於男女之情上分外多疑的曹姽,以圖讓她在至關重要的冬至祀天時行差踏錯,好迎合王慕之散播的女帝瘋癲的傳言。
少帝曹姽沖齡繼位,如非兄姐早夭,這位以驕橫任性聞名的三公主無論如何坐不到萬乘之尊的寶座上。先帝將王慕之許給她,何嘗不是想憑琅邪王氏之地位穩固朝局。若說曹姽在帝業上有何建樹,眾人只能笑言她自降身段、惑於情愛,為帝六年,只不過是將王氏籠絡得服服帖帖。
少帝成日無心正事,只關注王慕之行蹤,嚴令宮中負責管教的女史監察宮中女子諸事,乃至無事便愛搜查宮室。
這些舉動若是置於民間,不過是一介善妒婦人,眾人大抵付之一笑。
然曹姽這一國之君素日裡於臺城內捕風捉影,勞民傷財,便有傳言這位女帝恐有多疑近瘋之嫌。
民間更繪聲繪色地傳說,這位陛下是如何如那市井婦人一樣,嗅著王郎君的床榻是否染了別家女郎的香氣。琅邪王慕之風姿,雖不致如衛玠那般被世人看殺,但與擲果盈車的潘安相比,卻也不遑多讓。陛下對郎君思之若狂,確是這謫仙般的男子該當的,只是過猶不及,倒成了街頭巷尾不上臺面的談資。
“陛下怎知王司馬不願?我江東陸家並非無人在朝!若不是你姓曹,若不是先帝託高辛媒神之口,定要慕郎尚了陛下,我何須忍受這日日得見卻不得解的相思之苦?你曹家做了這天下至尊,到底不過是譙國曹氏寒門出身!”
曹姽不防這平日嬌嬌怯怯的陸家女今日反常的口齒伶俐,怔楞一刻怒極反笑:“你言下竟是汙衊曹氏以勢壓人,如今朕便給你個明白!”她隨意棄龍雀於塌幾,漆木的硬幾登時便被削去一角。
陸亭君才鬆了口氣,轉眼又把心提了起來。
原來曹姽奪過門外虎賁禁衛的環首鐵劍兩把,將其一置在陸亭君面前,在這樣深寂的夜裡金石鏗鏘聲洪亮如鐘鼓,陸亭君看著面前鐵劍的模樣不吝於一塊燒紅的炭條:“朕也不欺侮你,今日朕與你便堂堂正正比試一番,站起來!”
陸亭君那雙纖纖素手只在朦朧夜色為情郎添過檀香、理過衣裳,何曾摸過這等冷硬兵刃。淚珠如斷線滾滾而下,下唇咬得毫無血色,可惜這副楚楚可憐的弱質嬌態此刻無人憐惜。
“把劍撿起來,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朕亡!”曹姽喚左右去扯她,陸亭君心知少帝雖性情急躁,卻自來高傲,未必會殺手無寸鐵之人。但她若敢觸一觸地上那柄劍,就是應了少帝邀戰,一旦橫死宮中,連她父親陸尚書都不敢討公道。
曹姽見陸亭君龜縮大覺快意,須臾又自傷起來,她皇天貴胄、曹氏血脈,竟要和這自甘墮落的女子糾纏不休:“真是賤,臨到頭了都怕死,管你血脈高貴、錦衣玉食,都是一樣的賤。”
王慕之在外毫不隱晦說她妒性瘋狂,可她何嘗不是因為心裡如明鏡一般,當嫉妒與焦躁如萬蟻啃噬,她一國之君不尋人發洩,難道要在這深宮中活活憋死不成:“陸亭君,你怕了?你懂什麼是喜愛?他若說朕瘋了,朕就願意瘋!朕只盼他念著朕的好,也肯全心全意對朕好,朕就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