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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神廟裡,千氏作為一個連槍都不認得的古代人,為何能夠預判她的每一步動作?
如果他絲毫不瞭解她,如果那一次是他們的初遇,他又如何能夠確信,只要拿那個無辜的婦人當擋箭牌,她就一定不會開槍?
皇甫弋南臨去昭京前曾忽然問她阿遷的傷勢如何了,彼時她覺得很奇怪,王府裡都是他的眼線,阿遷便是掉了根頭髮他也能知道,何必問她?如今卻恍然大悟,他人在甫京時可以保護她,一旦離開就鞭長莫及,所以他當時就在提醒她,只是她根本沒往那個方向想。
甫京兵變夜,千氏之所以忽然出現在寧王府,根本不是為了吸引她的注意,而是想將商陸從她身邊支開,那麼,當他以阿遷的身份來找自己時,就不容易因為八卦盤暴露。
她始終沒問他,那一夜的金羽令究竟是從何而來。其實哪有什麼假羽令,以他的身手想要拿到真羽令根本不費吹灰之力,只是沒法跟自己解釋原委,才只好說是假的。
薄暮山大火那晚,她讓阿遷找個地方安頓皇甫弋南那兩名重傷的親衛,這事後來便沒了音訊,她忙著處理朝中亂子也忘了問起。如今想來,他既然能在八月十五救得自己,便定是一路跟蹤她和皇甫弋南而來,那麼,那兩名親衛,早就被他殺了。
那麼多端倪,她從來沒想過去質問阿遷,那麼多補不起來的漏洞,她從來沒想過要個解釋。
阿遷太瞭解她了,正因為了解,所以才能找準她的盲點,他根本不需要演戲,根本不需要欺騙,他大可無所顧忌,甚至在星海平原一役後若無其事到什麼解釋也不作。
因為她根本……看不見啊……
他太清楚,儘管她很聰明,遇事也總是客觀冷靜,優秀到超越這世間絕大多數的女子,可她是有軟肋的。她的軟肋,就是對他近乎偏執的信任。
這種程度的信任,若非親眼看見他的背叛,即便漏洞百出,她也會下意識選擇逃避無視。
是的,事到如今她終於不得不承認,她在逃避,她在自欺欺人,她的一腔信任沒能成為她的盔甲,反讓她軟弱,以至有了那麼多犧牲者。
一張張笑臉浮現在她眼前。
不當說書人可惜的李村長,忙東忙西招呼一行人的村長夫人,山神廟裡告訴她“別怕”的婦人,即便在她投敵繳械時也無半點異議的親衛,朝五晚九忙活採辦的王姑,做得一手好燒雞的張嬸,腰背不好卻還總搶著幹活的李伯……
如果她能早早決斷,這些人還會無辜枉死嗎?
在心底自問出這一句的剎那,她記起自己曾對微生說過的話:死的人已經死了,活著的卻要繼續努力活著。
她自顧自點點頭,對,要努力活著,她江憑闌的字典裡沒有“如果”,只有“向前”。
她仰起頭,忽然也便覺得什麼都不必說,什麼都不必問。今夜這柄刀子太鋒利,劃在心口的位置,她已經那麼疼了,何須再做一遍確認,何須去求一個“為什麼”?
背叛就是背叛,任何理由都是藉口,她最後的尊嚴是選擇坦然接受。
她在漫天風雪裡笑起來,笑得那樣燦烈,豔如桃李的唇瓣紅得像是能滴出血來。
她站在那裡,看著停在三丈之外的那人緩緩道:“我的眼裡容得下殺戮,容得下仇恨,容得下血雨腥風,容得下駭浪滔天,唯獨容不下的,是背叛。真正能傷到我的,從來不是異世裡這些居心叵測之人。他們對我趕盡殺絕,逼我到走投無路,我會反抗,會還擊,總有一天會讓他們付出代價,但到頭來不過一笑置之,我能原諒。對,我能原諒他們,但是你,江世遷。”
她腳尖一踢,阿六腰間的佩劍倏爾飛起,“我江憑闌,自這一刻起,與你恩斷義絕,從此天高海闊,各走各路,再無瓜葛。”她拔劍出鞘,劍光一閃,將高束的長髮生生割裂,“此心此言,斷髮為鑑。”
☆、離間計
她一字一頓,幾乎嘔盡心血才說完這番話,對面的人卻始終靜默,看不出絲毫動容,當那些被割斷的髮絲因風捲著飄散到他跟前時,他甚至連眼都不曾眨一眨。
兩相對峙裡,江世遷緩緩抬起手撕開了易容,露出那張江憑闌熟悉到閉著眼也能描摹的臉,隨即他一拂衣袖,恢復了因縮骨術變得窄小的身形。
他要她親眼看清楚。
江憑闌慘笑一聲,可真是不留情面啊。
她望著對面人此刻全然陌生的神情和目光奇怪地想,自己認識阿遷多久了,二十年嗎?原來,看清楚一個人,竟需要花上二十年的時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