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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喊聲無比悲愴。
但皇帝始終沒有回頭,他走到殿外,又一直向前走去。直至到了宣室殿的後牆,才又回頭看去。
十一月下旬,已然很冷了。寒風嗚咽著,紅牆金瓦也似乎都覆了一層白霜,他住了幾十年的紫宸殿突然變得不真切,變得陌生已極。
皇帝站在那兒,怔怔然看了許久,忽地無可控制地放聲大哭。
他像是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般驀地跪地,遙遙跟著的宮人全都一驚,即刻要上前攙扶,卻被傅茂川示意退後。
傅茂川自己也往後退了兩步,然後眼觀鼻、鼻觀心地站著,似乎這一切都並沒有什麼不對。
確實也沒有什麼不對。陛下只是心裡太苦了,總要讓他發出來。
這是皇帝登基以來,唯一一次如此失態。
有些事,他再想瞞過自己,最終也頂多只能瞞了別人,自己心裡卻仍是清楚得很。
比如,他很清楚自己為什麼會待三弟那樣狠。不是為了殺一儆百,而是因為他心底清楚,元晰大概留不住了。
他坐擁天下多年,見過貪官、遇過佞臣,可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恨過。這種恨讓他無法用理智平復,只有以牙還牙、加倍的以牙還牙,才能讓他略感暢快。
他知道三弟的很多孩子都是好孩子,可元晰也是。
那就讓三弟的孩子走在前頭,給元晰探探路吧。
元晰一走,大齊就沒了儲君。他這個一國之君就是再悲慟,也不能扔下家國天下陪著孩子去赴黃泉。
那麼,就讓三弟也常常這種滋味。
讓他嘗一嘗子孫離世,自己卻不得不活著的滋味。
他終於還是走到了這兄弟相殘的一步,甚至比他從前所想的還要狠。
他不知自己做錯了什麼,竟落進了這般的困局,可一切就是這樣到了眼前,覆水難收。
兩日後,紫宸殿寢殿裡,一片悲傷彌散。
太醫的努力是有用的,比如皇長孫現下依舊還在世,比如太子妃和宮人們將用草藥浸過的帕子系在口鼻上,就無人染上時疫,都是太醫的功勞。
可太醫的努力,同時也是無用的,因為皇長孫救不過來了。
他已經喝不進藥去,再也退不下去的高燒令他神志昏聵。太醫們在幾個時辰前終於認命,顫抖著叩首直說自己無能。然後,皇長孫又昏睡了幾個時辰之後,終於醒了過來。
他無力地倚在母親懷裡,難受得流眼淚。
“不哭……”太子妃剋制著哽咽,溫聲哄著他,“元晰不哭,病會好的。”
但元晰疲倦地搖了搖頭:“我不要。”
太子妃微愣,元晰虛弱地望著她:“母妃,我累,我不想讀書了。”
太子妃木然。
“我想出去玩……”元晰聲音沙啞,但竟然笑了,“我剛才,夢見放風箏了。張大人帶我放風箏,母妃帶我餵魚。”
“元晰……”
太子妃忽然心慌意亂,這種心慌意亂在元晰病重的這些時日裡都不曾有過。這些日子,她悲痛、她擔憂、她恨,她恨太子不成器,恨太子寵愛的妾室讓元晰染了時疫。
可這種心慌意亂讓她自責,讓她突然覺得是自己錯了。自己不該去向太傅開口,也不該讓父皇動廢太子立太孫的念頭。
都是因為她,元晰才這麼累。
“……母妃,我還困。”元晰迷迷糊糊地又說了一句話,然後扯了個哈欠。
太子妃摟緊了他:“困你就睡……咱不讀書了,你安心睡。”
但元晰忽地說了句讓人心悸的話:“母妃,我聽說,時疫會死人?”
太子妃眼中一酸,連忙避開了他的目光。她拍了拍他,道:“是……元晰害怕嗎?”
“不,我不怕。書上說,人都有生老病死,既然都有,我就不怕。”然後元晰深深地緩了口氣,“可是,如果我死了,妹妹是不是也要被催著讀書?我不想讓她也那麼累,我想讓她像現在這樣,想吃就吃,想睡就睡。”
他說著翻了個身,側躺在太子妃膝上,看起來很舒服的樣子:“我不想讓她也那麼累。我再睡一會兒,就起來讀書。母妃請張大人先進宮來……”
元晰一邊說著,聲音一邊漸漸地弱了下去。太子妃神情恍惚地拍著他,聽著他的話說完,只餘均勻的鼻息,然後那鼻息也漸漸地弱了下去。
他才剛五歲,
他才剛剛五歲。
太子妃的心神一分分下墜,一分分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