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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遲心下有些暗驚。
他登基之後,謝逐跟他一度也有些生分。這兩年多下來倒是緩和了,可謝逐這樣抬出兄弟情分相挾,還是頭一回。
謝遲便打量著他道:“你非保他不可麼?”
謝逐沉默了一會兒,說:“當年的案子是臣親手辦的,謝連的罪罄竹難書,他……”
“如果要保他的命,就得降你的爵呢?”謝遲淡聲問道。謝逐愕然一噎,他又續說,“有人在詔獄投毒,傳出去,你總得讓我給群臣一個說法吧?”
“憑什麼!”謝逐還沒開口,沈喆就先嚷了起來,“這事跟淳親王殿下有什麼干係!謝連手裡那麼多條人命,若不是宗親,他早已經死了不是嗎!”
“沈喆!”謝逐想喝住他,但沈喆沒做理會:“現在是我要毒死他!陛下殺了我好了!跟殿下不相干!”
謝逐頭疼地扶住了額頭,謝遲無聲地一喟。
沈喆說得沒錯,謝連手裡有那麼多條人命,若不是宗親,他早已經死了。
這個道理,沈喆都懂,謝逐會沒想過?他不信。
是以他有些生氣——謝逐把人打成這樣再帶過來,是想做給誰看?為了讓他心軟是嗎?
這話為什麼不能直說?他是不講理的人嗎?
在這兩年裡,謝遲時常因為類似這般的原由跟謝逐謝追謝逢慪氣,方才出言將謝逐也是因為這個原因。但他們為何這樣“算計”他,他其實也清楚,誰讓他的身份放在這兒了呢?
所以他一般也就是嗆他們兩句,要麼就是自己生會兒悶氣就了了,也不跟他們多較勁。
當下,謝遲便也不想再多為難謝逐了,他面無表情地睃著沈喆,不鹹不淡道:“打成這樣,也該長記性了。人你帶回去,御令衛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
謝逐一訝,看些謝遲:“陛下?”
謝遲心裡還是有點氣,便繃著臉不理他,兀自看起了奏章。
沈喆卻在怔然後不依不饒地再度問道:“他死了嗎!謝連死了嗎!”
“你住口!”謝逐斥道。
皇帝手裡的奏章啪地一合,抬眼睇著沈喆,靜了片刻,說:“死了。御令衛發現飯菜有毒時遲了一步,他已經吃了。”
剎那間,沈喆眼裡有分明的異彩綻放。這種情緒謝遲從前見過,他讓元顯放寬了心的那日,元顯就差不多是這副樣子。
這是緊繃的心絃終於鬆開時的愉悅。他希望在這之後,沈喆也能像元顯一樣脫胎換骨。
但謝逐皺了皺眉頭,他招了招手,示意宦官把沈喆先扶出去,而後上前一揖:“陛下還是別騙他的好的。能進詔獄的人到底不少,若他以後聽到什麼風聲……”
若他以後聽到什麼風聲說謝連沒死,指不準就又是一場風波。還不如現在跟他說實話,把話說開。
謝遲卻輕然一笑:“朕沒騙他。”
謝逐微滯,繼而在恍惚中輕吸了口涼氣。
謝遲朝劉雙領打了個手勢:“你親自去,把那碗飯給他喂下去。”
謝連真的該死,他不知父皇當時留了他一條命,是因為念著從前的情分還是有什麼別的考慮,但他和謝逐都是早就想殺了謝連。只不過登基之後,他一直在忙,扔在詔獄裡的這麼一號人,被他拋在了腦後。
“你回去吧,這事跟你沒關係了,也不會再追究沈喆。”謝遲風輕雲淡道。
謝逐終於察覺出了點……慪氣的味道。他自知理虧,只得悶著頭一揖:“臣告退。”
他走出殿門,沈喆正在門邊等著,見他出來,有點不安地問:“陛下還怪罪您嗎?”
謝逐掃了他一眼,沒做理會。沈喆怔了一怔,踉踉蹌蹌地提步追他。
走了好一段兒,他終是遲疑著拽住了謝逐的衣袖。
謝逐腳下一頓。
六年前的時候,沈喆八歲。那時他還不叫這個名字,喆字是謝逐的王妃給他改的。
王妃覺得這孩子命太苦。想到常言道吉人自有天相,就給他塞了兩個吉,希望他日後能轉運。
可是那個時候,沈喆真的很難相處。謝連的折磨讓他受了不少刺激,他的性子一度很暴戾,摔東西、打人,鬧得府裡不得安寧。
終於有一天,連謝逐都受不了了。他站在屋門口冷眼看著他摔完東西,忽地轉身便走。他想去問問父王,看能不能給沈喆安排個別的去處。
但沈喆好像察覺到了什麼,他突然變得很安靜,踩上鞋就追了出來。他一路都不敢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