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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為何,蕭德音的眼前,又浮現起昔日薛芳菲的容顏來。她第一次看到薛芳菲,卻不是因為薛芳菲人人稱道的容貌而驚豔。只是為在琴藝一事上,薛芳菲與她事事想通,心有靈犀而高興。她欣喜於覓得知己,但越是深究,越覺得心驚,薛芳菲在彈琴一事上的造詣,遠遠高於她矣。
雖然薛芳菲有才女的名號,可世人能看到的,也只是很小一部分。薛芳菲嫁到沈家,沈母不讓她拋頭露面,要她操持家務,不可整日彈琴看書。因此薛芳菲不能展露琴技,除了偶然與蕭德音在一起的時候彈上一曲。蕭德音暗中慶幸,幸而還有沈母阻攔,若是薛芳菲在人前彈琴,只怕就顯得她第一琴師的名聲像個笑話。
妒忌、不甘、憤怒是什麼時候在心底悄悄滋長起來,蕭德音已經不清楚了。她只是感覺自己越來越在意薛芳菲,每每有薛芳菲出席的宴會,她都跟著,怕的就是倘若薛芳菲彈琴,她該如何?她曉得明義堂的紀蘿先生暗中思慕沈玉容,便時常挑撥紀蘿與薛芳菲的關係。她也不知為何要這般做,只覺得薛芳菲的存在,總是讓她惴惴不安。
曾經的至交好友現在成了讓自己不安的存在,而且這不安在沈玉容中狀元之後攀到了極致。
沈玉容高中狀元,薛芳菲以後就是官家夫人。官家夫人的聚會里,偶爾也會彈琴論道,薛芳菲的才華是藏不住的。她像是一顆寶石,人們尚且看到了一角已經覺得光芒四射,倘若全部都看到,眼裡就看不見別的東西了。
蕭德音不妒忌薛芳菲有一個才貌雙全的夫君,也不妒忌薛芳菲自己容顏絕色,她什麼都不在乎,但在琴藝一項的執拗,卻是誰也比不上。
她瘋狂的想要摧毀薛芳菲。
不是沒有猶豫過的,畢竟這麼十來年裡,最懂她琴藝的只有薛芳菲。驚鴻仙子出身青樓,琴聲多是靡靡之音,她瞧不上。只有薛芳菲的琴聲,清靈自由,是她最為欣賞的。
況且薛芳菲待她,也的確是以知己之心真心相待。她溫柔善良,每每看見薛芳菲真切的眼神,蕭德音便能感到自己的黑暗和瘋狂。
直到有一日,有人找上了她,問她願不願意在薛芳菲的杯子裡,投放一點東西。
起先蕭德音還以為,是自己表露的太明顯,她的妒忌之心,早已被旁人看在眼裡。但後來才明白,對方只是因為她是薛芳菲的好友,比較好下手,才找上她的。
她假意推辭,不為金銀所動,對方便以刀劍家人相脅,蕭德音便順水推舟,裝作不得以忍辱負重的答應了。
她歷來不允許自己的名聲留下一絲汙點,便是有朝一日東窗事發,她也能說是被人所迫,而不是自己心中妒忌而為。
蕭德音不曉得藥粉究竟是什麼東西,她猜想是要人命的毒藥。不曉得薛芳菲究竟得罪了誰,可這目的,也與她不謀而合。
那一晚,蕭德音在等下看著紙包,看了很久。
她從未殺過人,雙手不曾沾過血,撫過琴的手怎麼可以害人?
但她又想,只要薛芳菲死了,她就可以結束這種戰戰兢兢的日子,不必總是擔心那一日薛芳菲的琴藝展露,將她給比了下去。否則人們會說,看啊,那個人,不肯嫁人,也放棄了入宮的機會,只想做第一琴師,結果還是被人比了下去,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白日做夢。
她不願意被人嘲笑,她願意永遠做第一琴師。
於是蕭德音在薛芳菲的酒水裡,放了東西。一切都是按照神秘人交代她的辦法做的,可她沒料到,那藥粉根本不是什麼毒藥,而是比毒藥更毒的東西。甚至和薛芳菲接下來的遭遇相比,死都算一件輕鬆的事。
薛芳菲被人發現與人私通,名聲盡毀。她混在人群裡,看著自己的好友露出茫然無措的目光,被人鄙夷、厭棄,蕭德音以為自己會因此感到愧疚,但她驚訝的發現,她的內心在那一刻,只有快意。
她突然在那時候明白了,是的,她恨薛芳菲,她妒忌薛芳菲,妒忌她擁有一切,還有琴藝。妒忌她得天獨厚,能成為她永遠成為不了的人。
她轉身離去。
至此以後,蕭德音不再踏入沈家門。旁人都說是因為蕭先生品性高潔,不願與汙穢之人為伍,可只有蕭德音自己知道,她不過是心虛。
薛芳菲聰慧過人,很快就會想明白自己的可疑之處。她不願與薛芳菲當面對峙,那會讓蕭德音看清楚,自己內心便是這麼個不堪醜陋的小人。
時間漸漸過去了,直到有一日,薛芳菲的死訊傳來,蕭德音的心裡,大大的鬆了口氣,這樣一來,不會再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