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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環環相扣,全為自己打算的計劃。
這一瞬,楚子苓胸中騰起熱潮,幾乎難以自己。絕境之後,竟是柳暗花明,怎能不讓人欣喜?
田恆看到了那張白淨素顏上的喜悅,唇角也微不可查的挑起,但是出口的話,仍就持重:“林止既然不見蹤影,敵人定是有了謀劃,此事還要看華元運作。這兩日你診病時,也萬萬小心,不能留下疏漏。還有宮中,也要謀劃一二才行。”
壓下心底起伏,楚子苓低聲道:“我會小心。這次都怪我輕信歹人……”
若非她救了嬌娘,還應了林止的邀約,又豈會這麼快暴露身份,讓他們陷入危局?
田恆卻搖了搖頭:“那人狡詐,連我都被騙過,怪不得你。”
事實上,子苓已經是難得的謹慎,就算之前心懷恨意,也未曾冒然行事。只是林止那廝比旁人還要狡詐幾分,還以妹妹作餌,讓人防不勝防。
況且,有些事田恆也不願言明。他是樂見子苓出宮的,與其待在深宮,苦苦掙扎,還不如讓她安安穩穩待在自己身邊。那日的淚痕,似還印在心間,他怎忍心再看她無聲落淚。如此,再好不過。
有了這番安排,第二日,楚子苓照舊坐診,診畢就直接返回宮廷。出宮可是大事,還不知華元要如何安排。
誰料僅過了兩日,宋公便招她覲見。
“蒙邑似出現了疫病,情況不明。寡人有心請大巫前往,不知可否?”宋公注視著面前巫者,心中十分複雜。
陳姬之事,讓他極是難堪。誰曾想愛妾竟然懷了不詳的妖物,還被取了出來。若是當時不聞不問,讓她難產而死,豈不能遮掩一二?可不巧,親自求上門的,正是他本人,這事就愈發讓宋公不悅,連帶對楚女也生出幾分芥蒂。
如今華元提出蒙邑出現疫病,頓時讓他尋了個臺階。蒙邑可是他為公子時的封邑,如今還有不少親信經營,若是出現了疫病,當做法驅疫。如今有楚女這個司疫,派去打理豈不更好?一來能賣好國人,二來也能讓這女人暫時離開。也許等到瘟鬼散盡,他也能忘懷之前那事了吧?只是深入疫區,還要先問過為好。
疫病?楚子苓一驚,旋即想起了華元,不知是真有此事,還是他設計來,讓自己避禍的。不過無論真假,這都是絕好的機會!
楚子苓立刻俯身:“吾為司疫,自當親至除疫。”
宋公的眉眼這才舒展幾分,又道:“既是出行,當讓祝史佔之。”
春秋時幾乎事事都要占卜,這種前往險地,驅除疫病的大事,自然也要先佔卜才能成行。楚子苓心情卻有些忐忑,巫祝不像是宋公,這種事怕是瞞不過的,若是她不想讓自己離開,從中作梗,該如何是好?
然而就算擔憂也沒法抗命,楚子苓跟在宋公身後,來到了巫舍。問明來意,那老嫗極深的望了楚子苓一眼,便取出龜甲,用火灼占卜。
一股燃燒角質的焦糊味道,瀰漫在大殿之中,咒祝聲聲,青煙嫋嫋,所有人都屏氣凝神,靜待結果,唯有楚子苓輕輕握住了拳頭。
巫祝已經知道了,她會如何開卦?
“咔”的一聲,輕微裂響打斷了咒詞。巫祝從火中取出龜甲,細細看了起來,過了許久,方道:“素履,往,無咎。”
宋公趕忙問道:“可是吉兆?”
“輕車前往,大吉。”巫祝放下龜甲,抬眸向楚子苓望來。
似被探照燈驚到的鹿兒,楚子苓僵在原地,一時竟無法閃躲。她是學醫的,自然學過《易》,巫祝所言的幾字,哪是“輕車”的意思?那分明是“履卦”第一爻,初九陽爻居下,《象》曰:“素履之往,獨行願也。”
此卦言獨行其志,言安於本心,唯有摒棄榮華富貴的引誘,一本初衷,方能避除災禍。
然而巫祝,正是那個一門心思,讓她摒棄“本心”的人。她教她何為欺瞞世人,玩弄生死;教她只尊神鬼,攥奪權柄。是她扶自己登上了現在的位置,成為人人敬畏的大巫。誰料當自己將要出宮,竟送來了如此一卦!
她知道她要走了,她甚至沒打算讓她回來。這一刻,楚子苓眼中熱意滾動,也許自己的心情,從來沒能瞞過那雙利眼。她看著,指點著,糾正著,卻在最後的時刻,用一片龜甲,一句卦辭,給了她退路和忠告。
楚子苓說不出此刻心情,只覺渾身微顫,那緊縛在身上的枷鎖,滑脫開去,消失不見。一叩到地,她行了個大禮,輕聲答道:“多謝祝史指點。”
這一聲,比曾經所有言語,都更真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