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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女們端著水盆進進出出; 裡頭俱是鮮紅一片; 秋雁在過道上來回撥度,忙個沒完。
忽見春鶯揮舞著兩條繁蕪冗贅的袖子自外頭跑來,太后便叫住她:“哀家命你將皇帝請來; 人呢?”
春鶯膽怯地垂下頭,“陛下在太儀殿同諸位大臣商議正事,料想分不開身,奴婢不敢打擾。”
太后待要發火,想到不是生氣的時候,只得擺了擺手,無奈道:“罷了,你去幫秋雁的忙罷。”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個胖大的接生嬤嬤從裡間鑽出來,歡喜地跪下,“恭喜太后,賀喜太后,淑妃娘娘產下了一位小皇子。”
太后提了許久的心總算放下來,臉上繃起的皺紋也舒展了,她拉起伏姑姑的手,兩個人笑容滿面地對視。
總算她還記得侄女,向那嬤嬤問道:“淑妃如何?”
接生嬤嬤立刻低下頭,臉上的喜氣也收斂起來,卻不敢作聲。
太后便知不好,沉下臉道:“哀家進去瞧瞧。”一拱身鑽進簾子,嬤嬤們也不敢攔著。
才生完孩子的女人照例會有點虛弱,可是賈柔鸞的臉色虛弱到慘淡的地步,她簡直可說只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了。
太后從侄女的臉上看到身上,賈柔鸞的上半身儘管衣衫鬆散,下半身卻用一條錦被嚴嚴蓋住。太后正要掀開看看傷勢,賈柔鸞鬆鬆拽住她的手,懇求般地搖了搖頭。
錦被的邊緣已被血洇溼,用不著細看,可知賈柔鸞已大出血。
這樣子是救不活了。太后眼中老淚縱橫,還是放棄檢視的念頭,她得顧及侄女最後的體面。
太后有意避免視線觸及那灘血漬,坐在床邊強笑道:“柔鸞,你為哀家誕下皇孫,功勞不小,可是看你這樣憔悴,得好好調養著,女人生產後更要精心看顧,不然老來會多病多痛,哀家當年就是生和嘉的時候失於保養,所以如今身子骨也不結實,你可不能像哀家一樣。”
賈柔鸞的黑髮汗溼了貼在兩鬢,蒼白的唇努力擠出一個微笑,似一朵在晚風中搖曳不定的小花,“太后不必說這些話來寬慰臣妾,臣妾自己的身子臣妾自己知道,活是活不成了,好在臨死前還能見太后一面,臣妾已心滿意足。姨母,這些年辛苦您了,若非您時常看覷,臣妾未必能支撐到今日。”
太后頗為傷感,“咱們一家子,說這些話做什麼。你母親去得早,臨走將你託付給哀家,哀家若不照顧你,還有誰肯費這個心?”
賈柔鸞使了個眼色,秋雁識趣地領著眾人出去,自己也跟著離開,順勢將門掩上。賈柔鸞方道:“姨母,既然您當初願意答應臣妾母親看顧臣妾,那麼如今臣妾也照樣提出請求……”
她留戀地看著那扇闔上的木門,雖則小皇子已被抱出去了,她的目光仍幽幽不散,“臣妾的孩子幼失其母,少不得勞動太后您,臣妾知道,陛下一定會為他尋一位盡心的養母,但無論如何,臣妾能信任的只有姨母您……”
太后心疼得直掉眼淚,落在手背上也顧不得揩去,連聲道:“你放心,哀家自不會容人欺侮了他去。不止哀家,越兒也不是那等沒心肝的人,怎麼說這也是他的親生子……”
賈柔鸞輕輕道:“可惜,這孩子並非陛下的。”
太后臉色微變,“你說什麼?你瘋了!”
賈柔鸞雖身上乏力,仍強撐著在床上磕了三個頭,單薄的衣衫愈顯得形骨伶仃,好像那衣裳裡只是一個空殼。
太后忙拉住她,“你這是做什麼?”
賈柔鸞堅持磕完,方起身道:“臣妾沒瘋,事已至此,臣妾不敢再欺瞞太后——”她深吸一口氣,“這個孩子的確並非陛下親生。”
太后茫然問道:“那是誰的?”
賈柔鸞穿過太后頭上的髮髻珠飾,一直看向窗外——產房不能透風,那幾扇碧紗窗被關得死死的,一眼望不到邊,只有一片悠悠翠色。她的聲音平板得如死水深潭,“是肅親王的。”
太后完全愣住,心中更如亂麻交錯,她煩惱地開口:“你……你們怎麼……”便再也說不出話來。
真正說出這個秘密,賈柔鸞反覺輕鬆了些,她眼中是視死如歸的漠然,“臣妾平生所做的錯事不止這一件,然這是臣妾錯得最厲害的一回,可是臣妾並不後悔,太后要打要殺,臣妾都甘心承受。如今肅親王已去,臣妾也很快去陪他,這是我們兩個罪人應有的下場。可是這個孩子……”她總算有了一絲眷眷深情,“他真真無辜,還望太后不要遷怒於他。”
太后默然良久,終於起身向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