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山文學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奇妙書庫www.qmshu.tw),接著再看更方便。
屋天花板加隔出來的,半人高,人在上面只能或蹲或坐,沒法站立。
白秀萍顫巍巍地爬上閣樓,細心地為林蔓鋪好被褥:“晚上你就睡這裡,起夜時小心些,別碰到頭。”
被褥邊上圍了一圈木箱,林蔓所睡的被褥上吊下了一隻燈泡。一根繩子垂下來,人躺下來剛好能夠到。繩子頭有開關,可以控制燈泡的明滅。
白秀萍又囑咐了林蔓幾句,讓她早些安睡休息,接著,便又顫巍巍地下樓了。
林蔓長舒了口氣,慶幸總算有個地方睡,不用再蜷縮街角,挨受冷風。
折騰了整整一天,林蔓疲累不堪,迫不及待地鑽進了被窩。上海的黃梅天,入夜後尚有些涼。拉上被子,她感到了一絲暖意。
樓下的瑣碎細響不斷,說話聲與腳步聲交雜,空氣中瀰漫著老舊漆木的塵味。
聽著這些市井聲響,林蔓沉入了夢鄉。說不上過了多久,林蔓醒來時周遭漆黑一片。睡前那些嘈雜聲皆不見了,一切都靜謐了下來,掛鐘秒針“啪嗒啪嗒”地走著,弄堂裡的蛙叫聲連綿不絕。
許是到了一個陌生環境,當累乏盡除後,林蔓竟忽然睡意全無。與此同時,對於眼下各種困境的不安浮上了心頭,讓她不得不籌劃起接下來的打算。
顯然,要想落戶在白秀萍家並不容易。小舅舅一家會直接反對不說,大舅舅家也未必能輕易答應。只白秀萍一人同意,她的戶口根本落不進來。根據國家政策,要想新人落戶,除了戶主,需要戶口本上的每個人同意才行。
除了身份問題,解決糧食短缺也是當務之急。林蔓晚上雖喝了三大碗稀飯,但因為湯水佔了大半,以至於才五個小時不到,她就又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有生以來,林蔓第一次深切地體會到飢餓的苦楚。她從沒像此時此刻一樣期盼著能肆無忌憚地吃上一碗熱飯,又或是一碟裹滿醬色的油亮炒麵。
迷迷糊糊間,林蔓又睡著了。在夢裡,她看見了一口大棺材。棺材前有寫她名字的牌位。圍著病床的子孫們的哭聲傳入她耳中。她輕嘆了口氣道:“哭有什麼用。有這功夫,還不如燒一棺材的米麵給我呢!”
子孫們似是聽見了她的埋怨。哭聲漸漸停息,原先的空棺中猛地堆出了米袋面袋。這些袋子都鼓鼓地扎著小口,只眨眼的功夫,就滿了一整個棺材。
天剛放亮,38號裡的人陸續起床。天井裡的門開了關,關了開。有人打了早點回來,豆漿油條、生煎饅頭、老虎腳爪,香味肆意瀰漫。
各樓層洗漱間裡的水流聲斷斷續續。有人刷牙洗臉,有人上晨起的第一場廁所。抽水馬桶兢兢業業地工作著,幾乎沒有空檔的時候。
公用的灶間裡,幾個爐子同時開啟,用得泛黑的鋁鍋裡煮著稀飯,咕嘟嘟的熱氣不時地頂起蓋子,噗噗地響個不停。
白秀萍從外面掃街回來,洗淨了手,重新梳理整齊了頭髮。因為是資本家小姐的身份,建國以後沒兩年,她就被趕去掃街,說是對她的勞動改造。張興國、張振業因為成分的緣故,亦在單位裡鬱郁不得志,至今還只能拿比學徒工高一級的28塊錢工資。
“醒醒,吃過了早飯,還有事做。”白秀萍爬上了閣樓喚林蔓起床。
林蔓慵懶地坐起身,穿上了衣服。
“你舅舅舅媽們都去上班了。早點就擺在桌上。” 白秀萍為林蔓收拾床鋪,被子疊了兩折後,整齊地放在床褥一頭。
“這麼早,我們要去哪裡啊?”林蔓紮起頭髮,和前天一樣,只是利落的一個馬尾,既顯幹練又漂亮。
白秀萍寵溺地笑:“傻孩子,我們要去辦臨時戶口啊!”
一聽要去辦臨時戶口,林蔓順時激動起來。她快速刷牙洗臉完畢,三兩口即吃了白秀萍特意買給她的生煎饅頭和牛肉湯。
張振業的媳婦宋招娣看得肉痛,但卻因老太太用的是梯己,沒法開口說什麼,只好狂喝了兩碗稀粥,氣呼呼地出門了。
林蔓喝了牛肉湯後,胃裡覺得暖洋洋的,舒服極了。頃刻間,她空虛了一夜的肚子被充實得滿滿登登。
“這湯,還有這生煎,真好吃!”林蔓說的是心裡話,早先的豬多吃白菜葉玉米麵等,自是比後世吃飼料催大的豬要好吃得多。
“你的口味和你媽媽一樣。她啊,也最喜歡吃這兩樣了。”白秀萍想起女兒,嘴角不禁浮上了笑。但轉而,她又想起女兒的早逝,忍不住神色又悲慼起來。
“外婆,您不是還有我嗎?”林蔓輕握白秀萍的手,心裡暗暗發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