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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紛紛揚揚地下了整夜,遮蓋住行人馬蹄的足跡,掩埋了蓬萊殿前血跡,也送走了抱病數年、朝政疏懶,屢次被民變逼得捉襟見肘,幾乎毫無建樹的皇帝。
……
城南的丹桂園裡,攸桐瞧著漫天風雪,整顆心吊在嗓子眼裡,焦灼難安。
這是傅煜在京城裡的宅邸,周遭盡是富貴人家的別居,屋宇崢嶸,朱牆逶迤,周遭的防衛卻未必遜色於將門王府。那日出了睿王府後,她便被安排在此處居住,以策安穩。原本留在園中的人手,昨晚忽然少了大半,而住隔壁院的傅煜深夜未歸,這背後意味著什麼,攸桐都無需多猜。
宮變奪嫡,自是生死搏鬥,其中兇險光是想想便叫人膽戰心驚。
這樣的事她幫不上忙,只能等候訊息,暗自祈禱傅煜安然無恙。
長夜漫漫,一顆心懸著,她哪裡睡得著,對燈坐了通宵,不時掀簾出門,聽外頭動靜。
——除了打更的梆子,就只剩風捲著雪片呼嘯而來,颳得人牙齒打顫。
她一遍遍出去,瞧著遊廊上的雪越積越厚,瞧著簷頭紅瓦換上銀裝,瞧著庭前紛紛揚揚,燈籠漸熄,而外面仍沒半點動靜,死一般的寂靜。風聲停駐,屋外忽然傳來咔嚓一聲,攸桐眉心一跳,趕緊跑出去,卻是那樹杈上積雪太重,承受不住,被壓折了。
她揉了揉眉心,忽然聽到遠處似有極輕微的腳步聲傳來。
攸桐以為是錯覺,忙豎起耳朵,屏住呼吸,果然聽見踏雪而來的聲音,越來越近。
而那步伐節奏,縱輕微之極,卻格外熟悉。
攸桐心中幾乎狂喜,手腳都微微顫抖,疾步出了院子,藉著微弱的天光,看到有人健步而來,兩肩積雪,眉梢頭頂也是花白交雜,像是年過花甲的老爺爺。然而那身沉厲氣度卻一如舊時,鋒銳的目光隔著雪霧瞧過來,愣了一瞬後,猛然拔步,疾掠過來。
天還沒亮,正是黎明前最冷的時候,空氣清寒冷冽,幾乎呵氣成冰。
傅煜踏過蓬萊殿的血跡,馳過深雪長街,才回到住處便見纖秀高挑的美人站在院門前,身上隨意裹了件披風,在等他。
心有靈犀似的。
到了跟前,便見她臉頰耳梢凍得通紅,眼底卻滿是擔憂焦灼。不等他說話,扯著他衣裳便上下打量,嘴唇凍得直打哆嗦,手也不像平常利索。見他身上並無醒目傷痕,這才吁了口氣,抬眼看他時,唇邊漾開笑意,睫上卻有晶瑩的冰花,眼珠子微微泛紅,竭力忍著淚意似的。
傅煜撐開披風,將她裹進懷裡。
“沒受傷,放心。”他將攸桐抱緊,拿嘴唇焐熱她耳廓,“很害怕嗎?”
“不怕。”攸桐悶在他胸前,又搖了搖頭,“也怕。”
怕他受傷,怕他深入皇宮遭英王算計,甚至怕許朝宗在得手後過河拆橋,有道理的、沒道理的擔憂一股腦地鑽到腦袋裡,這一夜漫長得像是一生,好在一切無恙,傅煜完好無損地站在這裡,還不忘吃豆腐。
攸桐眼底溫熱,唇邊笑意壓不下去,只低聲道:“沒事就好了,沒事就好了。”
傅煜笑著拍她的背,攬她進屋,握著那雙手哈氣。
見她身上穿得單薄,又道:“就這麼跑出去,不怕凍出病。”
“不會,我只在屋裡等的。”說著,拉傅煜到炭盆旁取暖,想起溫著的熱茶,趕緊給他倒,又幫著解了積滿雪的披風,取帕子將他鬢邊雪化的水珠擦掉。眼角眉梢、鼻樑額頭,乃至頭髮脖頸,擦得乾乾淨淨。
鬚眉花白的老頭子,轉瞬間又成了峻整威儀的兵馬副使。
傅煜端然坐在炭盆旁,任由她擺弄,攸桐讓他歪腦袋低頭時,也極配合。
待她忙活完了,探手出去,勾住她腰肢。
攸桐一愣,回過神時,人已被傅煜打橫抱起,坐在他腿上。
迥異於剛回來時的冷厲殺伐之氣,他身上被炭盆烤得暖熱,眉間淡漠收斂殆盡,笑聲低沉,卻如磁石打磨,“都快以為這是在南樓了。我忙完瑣事,你幫著寬衣,再端來兩盤美食。”聲音裡帶了眷戀,目光深邃清炯,意味深長。
攸桐未料他忽然提及這茬,便想掙脫,奈何那胸膛硬邦邦的,城牆般牢固,推了沒用。
傅煜故意兜著不放,殺伐歸來後有美人秉燭等候,關切掛懷,他心裡覺得高興,索性站起身,叫她無處可逃。繼而無師自通地在原地兜了兩圈,看她裙角揚起,怕掉下去似的伸臂兜在他脖頸間,雖佯裝惱怒,眉眼間卻笑意婉轉,深以為樂。
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