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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生即將走到盡頭,他還有許多話想對她說。
消瘦的身子前撲,枯瘦的手伸出去,突兀地想握住她肩膀。
攸桐只看得到他臉上時而頹喪、時而暗怒、時而懊悔的神情,知他這會兒心思激盪、情緒不穩,看他忽然撲過來,也不知想做什麼,下意識往後閃躲。
中庭積雪未掃,她一腳踩到甬道旁的小坎,慌亂中沒站穩,滑倒在地。
傅煜原本在門隙外站著,聽見這細微動靜,當即推門闖進去,轉瞬間奔到攸桐身邊,將她扶起。目光投向許朝宗時,鋒銳沉厲,強壓怒意。
攸桐靠著他站穩,忙道:“沒事,夫君不必擔心。”
說話間,抬手去理衣裳。
纖秀的手指,沾了地上積雪,從中沁出一縷殷紅。
傅煜目光一緊,忙捉過來瞧,便見她手掌軟肉上積雪融化,有血珠滲出來,顯然是被雪地下的枯枝劃破了皮肉。他心中更怒,顧不上跟許朝宗計較,便高聲吩咐傳太醫,擦掉雪水後,攬著她匆匆往外走。
沒走兩步,便傳來許朝宗的聲音,“攸桐——”
聲音緊張而急促,帶著剋制不住的顫抖。
攸桐腳步稍頓,回過頭去看他。
許朝宗站在雪地裡,神情惶然而緊張,目光鎖在她身上,“當初的事是我不對,辜負了你,也辜負了從前的時光。求你,原諒我。”爭鬥落敗、皇權旁落,旁的事他能想開、放手,到如今,唯一不能釋懷的便是當日的錯過。藏在心底數年的話在臨別前脫口而出,他眼底熱切而忐忑,瀕死之人般祈求。
可事到如今,尋求原諒與否,有何意義?
攸桐深深看了他一眼,眼底的痛恨與惋惜轉瞬而逝。
“那個痴心愛你的人,早就死了。”她說完,抬步離開,沒再回頭。
許朝宗愣怔在那裡,看著傅煜和攸桐相擁而去,臉色慘白如紙。寒風吹來,捲起滿樹的積雪,冰冷透骨,他承受不住般退了幾步,摔坐在階下的雪地,如木雞呆坐。
不遠處的蓬萊殿裡,匆匆趕來的太醫幫攸桐處置傷口後,順道請了平安脈。
誰知診完脈,竟報出一道喜訊來。
第125章 雙喜
蓬萊殿在太液池畔, 臨水而建, 夏日清涼宜人, 到冬天就頗溼冷了。殿裡才籠了火盆, 不算暖熱, 攸桐身上披風都沒解,在包紮傷口後,便探出一隻手腕給人診脈, 心思仍系在方才的事上,不知許朝宗能否想通, 免卻傅煜大動干戈。
聽見太醫道喜的話, 她懵了下,懷疑是聽錯了。
“你剛說……”
“這是喜脈。”太醫久在宮闈, 又常往來京城高門內宅之間,於婦科之事極為擅長, 笑吟吟道:“夫人脈象流利、圓滑如珠, 跟先前迥異, 依下官看是喜脈無疑。這些時日天寒地凍, 該當好生調養, 萬不可輕率大意,傷及胎兒。”
這話字正腔圓,說得明明白白。
攸桐一瞬間回過味來,心頭乍喜, 抬起頭恰見傅煜快步而入。
四目對視, 攸桐胸腔裡砰砰亂跳, 傅煜顯然也聽見了這番話,面露驚喜之色。
這位孫太醫頗有本事,前陣子也時常幫攸桐診脈調理身體,既敢這樣說,便是有十成把握的。喜訊來得太過突然,傅煜強壓興奮,在人前端著統攝朝政的威儀姿態,那唇角卻是忍不住地往上勾,追問了幾句後,便讓杜鶴送他出宮,晚點請到丹桂園裡,詳說養胎之事。
杜鶴應命,客客氣氣地送太醫出去,順道掩上殿門。
外人盡去,只剩夫妻獨對,傅煜那一身端肅的皮亦隨之丟開,轉過身,便結結實實將攸桐抱到滿懷。興奮無需收斂,他的嘴角幾乎咧到耳朵根,用力在她眉心親了下,聲音裡是不可置信的高興,“他說的,都是真的?”
“我又不會診脈,不過——”攸桐眉眼彎彎,笑睇他的眼睛,“月事確實晚了。”
起先還以為是近來過於勞累,加之天氣轉寒才會晚兩日,便沒太放在心上,如今看來,卻是為此。昨晚兩人提及即將臨盆的傅瀾音時,傅煜還曾將她壓在身下,問她何時能添個孩子,誰知轉過頭,便有這喜訊出來。
滿腔歡喜化為笑意,兩人對坐著發笑。
片刻後,傅煜的手掌摩挲著貼到她小腹,“是在這裡嗎?”
“嗯。稍微往上一點。”攸桐握著他的手往上挪了挪。
隔著冬日的層層衣衫,摸不出區別,傅煜忍不住往周遭摸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