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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年時對父親的敬仰在他長大懂事,明白魏建的心狠之後,早已消磨殆盡——虎毒尚且不食子,比起傅德明兄弟的子侄的用心教導,魏建將骨肉當棋子,簡直冷血!
當初埋伏在齊州,掩藏圖謀、不敢跟傅家坦白,多半是為了千里相隔的親生母親,剩下的小半,則是身份所限。初知當日被“拐賣”的真相時,魏天澤尚未琢磨偷這背後的狠毒,因魏建那些眼線以楚氏的性命暗暗威脅,他羽翼未豐,只能被脅迫。等他年歲更長、見識更廣,想要折返,已是無路可退。
——像是陷在泥沼裡,被裹挾著深陷,無從洗清。
更何況,這泥沼的盡頭還困著他的母親。
魏天澤只能往前走,哪怕猶豫煎熬。
回遂州後,留著分寸不斬盡殺絕,也是為身上流淌的一絲血脈。
卻沒想到今時今日,先前牽繫束縛他的一切轟然崩塌。魏天澤呆愣愣站著,拳頭攥緊,好半晌,才壓制住翻湧的心緒,低聲道:“他知道嗎?”
“他若知道,豈會留我的性命到如今。”
若魏建知道這女人背叛了他,定會盛怒之下殺之後快,不可能容她留在王府,錦衣玉食地供養。在魏天澤回遂州後,更不會將姜家的親事拱手相送,而後放任魏天澤籠絡羽翼,在擇立太子時搖擺不定。
魏天澤沉眉,卻仍不敢置信,“母親沒算錯日子?”
“日子或許能算錯,但你的容貌——”楚氏抬頭,目光像是穿透他,落在另一個男人身上,帶著種迷茫的溫柔,“你的眉眼,跟你父親年輕時有五分像。也幸虧當年他遠走,隔了二十年,這王府裡沒人記得他的相貌,否則我還真怕勾起旁人的疑心。”
“那他……還活著?”
楚氏神情微僵,片刻後搖頭,“前些年南邊鬧戰亂,聽你外祖父說,他是被亂兵殺死的。”
那次戰亂,魏天澤當然記得。
戰火燃遍數州,朝廷兵將無計可施,最後是睿王許朝宗請得傅煜出手,平息了亂事,傅煜也藉著那機會揚名,將傅家的眼線安插得更遠。那個時候,他剛被傅煜懷疑,留在永寧,在傅德清追擊韃靼時,帶人去營救。
若不是楚氏今日吐露實情,他恐怕永遠都不知道,那時發生過什麼。
燈火靜靜燃燒,魏天澤如石像屹立,臉上神情變幻。
沉默了半晌,他才道:“母親說的事,我心裡有數了。夜已深,母親早點歇息。”說罷,轉身往外走,到門口時,卻聽背後楚氏道:“當年的事……你別怪我。”
回過頭,就見她孤身站在桌邊,身影單薄、神情有些悽惶。
怎麼會怪她呢?當年的事本就是魏建無情無義、毀人姻緣又不知善待珍惜,往後種種,更怪不到楚氏頭上。魏天澤腳步稍頓,旋即折返到楚氏身邊,“魏建不是生父,我很慶幸。將來若有機會,我會去南邊尋到父親的骸骨。我是母親十月懷胎生的,血脈相連,也能辨是非,豈會怪母親?”
他能體諒苦衷,楚氏的憂慮便消弭殆盡。
遂放了心,叫他往後謹慎行事。
……
沒了血緣牽絆,魏天澤肩上那副沉悶的重擔,便煙消雲散。
魏建不仁、魏長恭不義,他行事便也無需顧忌。在魏長恭再射暗箭時,魏天澤毫無顧忌地反擊了回去,其結果,便是魏長恭的重傷身亡——同樣的謀算暗害,魏天澤躲得過去,他卻沒那本事,搬石砸腳、自取其禍,白送了性命。
憑著在永寧的數年曆練,這件事做得滴水不漏,沒留半點把柄。
魏建得知實情後傷心震怒,縱有懷疑,也沒半點實據。
——總歸父子並無情分,疏離忌憚與利用算計交織,魏天澤不在乎添這一樁。
而魏長恭死後,奪嫡的事也霎時明朗。
有姜邵在建昌呼應,維繫著兩處的盟約,魏天澤在遂州的地位本就高於旁人。而這一年多的籌謀、安排,他憑著戰場上的本事贏得幾位老將的讚賞,亦憑謀算韜略籠絡了不少擁躉,非但不是魏從修之流所能比,就連魏建都懷幾分忌憚。
僵持一陣後,魏建的東宮終是落在了魏天澤的手裡。
重權在握,風頭正勁,魏天澤行走於遂州時,鋒芒極盛。但偶爾夜深人靜,獨自在書房裡對著偌大的山河輿圖,他也會覺得迷茫——初到齊州的那幾年,他有傅家眾將教導,走得踏實堅定、亦朝氣蓬勃。得知魏建的圖謀後,他縱暗恨掙扎,卻為了母親和血緣漸漸認命。行事偶爾猶豫搖擺時,心中卻明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