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部分 (第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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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星摸了摸手腕上的鐲子,想起外婆說的:“天黑夠了,總會亮。”
她第一次聽見這話的時候,是二零零二年四月十五日的傍晚3。
那個傍晚,天邊的晚霞像火鳳凰的尾巴,紅得耀眼奪目。外婆接了一通電話後帶著她坐在院子裡的鞦韆上。鞦韆是父親和母親出差前親手做的,媽媽說等他們回來就坐在上面一起陪她看日落,還說,會害羞的天空就像安星紅潤的小臉蛋,一定很美。
所以,兩個建築師把鞦韆做得足夠寬敞,也足夠精緻。
她歡喜的不得了。
放學以後回到家裡的第一件事就是揹著書包坐在草地上,反覆摸著鞦韆上的每一根紅木條。
她不坐,只是輕輕推著它在自己眼前搖晃。
那天,隔著半開的門,她聽見外婆在客廳裡講電話。
電話應該是從很遠的地方打過來,但不是爸爸媽媽。因為外婆重複了一遍“駐韓大使館”,之後便是一段冗長的沉默。
或許是那聲音太遠,外婆聽得辛苦;或許那個時候,她的沉默也是一種回答。
掛了電話,外婆從房子裡出來,安星笑著從地上站起身,露出臉頰上淺淺的酒窩。
外婆走過去說要陪她坐在鞦韆上看日落。
她點點頭,拍乾淨身上的土渣又仔細摘乾淨褲管上的草葉才坐下。
那一天的落日像被針芒般的叢林扎破的血袋,把西邊染了個通紅。哪怕外婆帶著金絲邊眼鏡,都擋不住那抹刺眼的光亮。
看得久了,眼睛累了,裡面自然盛著水光閃閃。
外婆以前說過,“我們小安星不愛哭的性子隨我。”
不過婆孫倆可是一起哭過一次。
那時,安星從高高的樹枝上跌下來,摔斷了腿,她疼得哇哇大叫,外婆就守在她身邊默默的擦眼淚。
“外婆,天黑了。”
“是啊。天黑夠了,總會亮的。等到天亮,星兒和外婆一起去接爸爸媽媽回家,好嗎?”
那時候安星不大,還有四天剛滿十歲。她生日恰好是穀雨——“穀雨斷霜,生百穀。”
她從小就聽爸爸說那是象徵萬物新生的日子,就像黎明之後生起的太陽,所以給她取名“星”——日生,為始。
他們惟願自己的孩子光亮美好。
但,再亮的日頭,也有被烏雲遮掩的時候。
安星人生第一場暴風驟雨就在天亮之後。
早上五點,她們上了一輛黑色奧迪。破曉之前星月漸退,穿梭在那樣深沉的暗夜裡需要更加勇敢。安星拉了一下頭上的黑色圓頂禮帽,一言不發的看著前面,心裡期待著山雲之間迸射出光亮的瞬間。
可惜,一路上小雨淅淅。
兩個小時之後她們到達機場。在幾個身穿黑色西裝,耳朵上掛著線圈的男人帶領下,她們穿過一條牌子上寫著快速通道的地方,直接上了一輛停在門口的中巴車。
很多年之後,她在師大附中的校門口見過那種車,那時候她才知道它叫“考斯特”4。
車上的人像約好了一樣,黑衣肅穆。
安星從下了轎車開始就一直低著頭,大約是因為沒等到太陽出來,這讓她有些難過,而眼前這些奇奇怪怪的場景也讓她有點兒緊張。
下車的時候雨大起來,兩把黑色的傘在她和外婆的頭上撐開,像兩朵開在雨裡極為哀傷的花。
她們停在一架飛機的旋梯前,安星坐過幾次飛機,卻沒見過眼前這麼小的機型。不長的旋梯上,一個捧著木盒子的叔叔站在臺階下面,他身後還站了一些人。
只是,她顧不得看。
外婆說:“去接過叔叔手裡的匣子。”
她盯著那個雕刻的像古屋一樣的木盒,第一次感覺到恐懼。那是一種讓人不自覺後退跟渴望被安撫的情緒。
安星大半個身子躲在外婆背後,一雙小手死死的拉著垂在面前的胳膊,只有眼光,怯怯的看著。
“外婆昨天怎麼跟你講的?”
“和你一起接爸爸媽媽回家。”
此刻的小安星已經淚流滿面。
外婆指著面前的黑匣子說:“他們就在那兒。”
長空裡一聲響雷砸在地上,震得安星的腦袋裡嗡嗡作響,她無法將眼光從木匣子上移開,顫抖的嘴角不停的哭訴說:“你騙我,你騙我。他們還在韓國,我們約定好,穀雨那天才會回來。”
外婆轉過身兩隻手按著她,像兩把鐵鉗,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