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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子裡面的她,一身窄袖斜襟的印花襦裙,挽了一個簡單的髮式,挑了一根兒青玉簪子插在髮間,除此之外,渾身上下再無飾品妝點,不若尋常女子的婉約優美,卻清麗脫俗,多了一種從容和瀟灑,尤其是那一雙大黑眼珠子,骨碌碌轉動著分外機靈,瞧上去與時人愣是不同,十分有衝擊力。
“不行不行,這樣絕對不行。”
夏初七皺眉看著鏡子。
老皇帝是個男人,他不認識夏楚他娘很正常。
可張皇后是個女人,她說不定會認識?
她這個長相,會不會與夏楚她娘相似?
如果張皇后發現了,可怎麼辦?
輕輕“嘶”了一聲兒,在晴嵐和梅子不解地目光下,她飛快地拿過妝臺上的眉黛,一陣塗抹,愣是把描好的秀眉畫得粗上了三分,把面板也給塗得黑瘦了一些,完了又在眉心中間點了一顆黑痣,嘴唇也畫得更厚更大,活生生把一張嬌俏的小臉兒給搞得其貌不揚了,她才咧了咧“血盆大口”,滿意地點了點頭。
“不錯,這樣好,這樣好。很美!妥當!”
她毫不客氣地誇獎著自個兒。
身後,晴嵐與梅子面面相覷,在風中綾亂。
趙樽雖說不帶兵了,可大將軍王的職務還在。大朝的時候,他也是要去宮裡的。今兒就是一個大朝的日子,他是下了朝才與元鴻疇一起驅馬來到誠國公府的。兩個人在前殿說了一會子話,他便接了夏初七一道上了馬車,往皇城方向去。
一路上,夏初七嘰嘰喳喳。
春天是個好時節,風不大,不冷,也不熱,今兒又是一個好天氣,她心情更是爽朗得很。可就在她贊花詠柳的嬉笑時,趙樽面色卻黑沉沉,像是罩了一陣化不開的陰霾。
“喂,你怎麼了?”夏初七不解地問。
趙樽眉頭蹙起,好一會兒才嘆了一聲。
“二鬼沒了。”
夏初七倒抽了一口涼氣兒,“沒了?”
輕“嗯”一聲,趙樽閉了下眼睛,“先鋒營三千多人,全部戰死。”
幾個字,他說得有些哽咽,末了又道。
“當初他們十二個人,歃血為盟,結為異姓兄弟,發誓要與我同生共死。這些年來,二鬼跟著我打了無數的戰,多少次九死一生,沒有想到,卻是把骨頭埋在了漠北戰場……”
默默的看著他,夏初七不知道該怎麼安慰。
沒有戰爭是不死人的。
也可以說,死人是戰爭的常態。
趙樽讓二鬼去先鋒營,自然不是想他死的。
她心裡一陣陣漏著風,沉默一下,才伸手覆在他的手背上,重重一捏。
“爺,這不關你的事。”
趙樽眸子涼涼,沒有看她,“爺無事,人總是要死的。”
“那就好,爺,我給你唱首歌兒吧?”夏初七抿著嘴樂了一樂,衝她搖頭擺腦,“保證是你沒有聽過的,怎麼樣?只給十兩,姑娘我今兒就為大爺您獻唱了。當然,這首歌,我不僅僅是唱給你聽,也送給……送給鬼哥。”
她聲音也有些哽咽。
趙樽望了一下車頂,良久才側過頭來。
“成,唱得好,爺賞你一百兩。”
“一言為定——”夏初七清了清嗓子,眸子眯了一眯,幾乎是剎時就湧上一首旋律來。
狼煙起,江山北望。
龍起卷,馬長嘶,劍氣如霜。
心似黃河水茫茫,二十年縱橫間,誰能相抗?
恨欲狂,長刀所向,多少手足忠魂埋骨他鄉?
何惜百死報家國,忍嘆惜,更無語,血淚滿眶。
馬蹄南去,人北望。人北望,草青黃,塵飛揚我願守土復開疆,堂堂中國要讓四方,來賀……
這樣兒熱血沸騰的歌,她的嗓子唱出來並不是很好聽。
當然,她唱歌就沒有好聽的時候,與顧阿嬌的《碧雲天》那簡直就是兩個不同的調調。可她紅著眼圈兒,還是一字一字清楚的唱完了。她知道,自己唱歌雖然不好聽,可從理解軍隊,理解軍人這一點來說,她與趙樽的心是同通的。
“怎麼樣?好聽吧?”她笑眯眯的問。
沉默著看她,趙樽問,“很好,哪裡學的?”
夏初七咂了咂嘴,“以前在家鄉,聽人唱的。”
“能寫這個歌的人,一定了不起。”
“……是。”
說到這裡,馬車已然入了皇城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