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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賜嫻想了想道:“不能。”
“滇南戰事頻繁,官官民民,身家性命皆繫於你阿爹,尚且不能夠保證天災臨頭萬眾一心,素來安穩的淮南突逢大禍,又何以在短短月餘內做得如此?”
被他這樣一問,元賜嫻就覺自己段數還是低了一些,再作一番回想便認清了,這一路的官吏與其說真心為民,倒不如講是出於什麼緣由,做戲給朝廷看的。只是到底物極必反,過猶不及,他們的演技太用力了。
想到這裡,元賜嫻心裡不由咯噔一下。她怎麼覺得自己的演技也挺用力的,陸時卿如此火眼金睛看穿了那些官吏,豈不是也將她的招數洞悉得明明白白?
元賜嫻陷入了反思,一連幾日都未做故意討好陸時卿的事,也沒跑去他馬車裡煩他,直至將出蘄州的一日傍晚,天降暴雨,舒州臨界一帶突發山洪,泥石阻路,車隊被迫離了官道繞行,卻因野路地勢惡劣,致使陸時卿的馬車深陷泥潭,待曹暗及隨行的幾名小吏齊心協力將它拱出,又不小心弄壞了榫頭,叫車軲轆直接脫車而飛,馬車亦隨之轟塌散架。
陸時卿站在雨裡,臉色很不好看,在旁給他撐傘的趙述也嚇了一跳,後邊一輛馬車內的元賜嫻見狀便顧不得“反思”了,趕緊叫拾翠下去接他。
拾翠深一腳淺一腳地踩著泥過來,提高了聲道:“陸侍郎,天涼雨疾,縣主請您先且去到她的馬車避風。”
陸時卿瞥她一眼,略一頷首,與眾人交代幾句,回頭走去。他身後,曹暗悄悄搓了搓發紅的手。
這馬車造得太好,榫頭塞得太牢,天曉得郎君雲淡風輕的一句“廢了它”險些叫他斷了指頭。但他痛並快樂著。
瞧著郎君奔向幸福的背影,曹暗露出了欣慰而驕傲的笑容。
陸時卿掀簾便帶入一股冷風,元賜嫻打了個哆嗦,將一塊乾淨的帕子遞給他,嘴唇冷得一顫,便沒來得及開口叫他擦擦。
但他已然明白她的意思,將帕子接過去擱在一邊,一句話沒講就開始解腰帶,三兩下除去了外袍。
元賜嫻傻愣了幾個數才記得該避諱,飛快地眨了眨眼,撇過頭去。
她估摸著陸時卿是早被她看過,且因馬車散架,一時憤懣,便乾脆破罐破摔了,但她到底不習慣這樣,實在有點坐立難安,偏頭避著聽了一會兒雨聲,問道:“您擦好了嗎?”
陸時卿卻根本沒繼續往下脫,只是將微微潤溼的外袍晾在馬車裡罷了,聞言反問:“早就好了,怎麼?”
她一回頭,就見他果真端正坐好了,雖沒了外袍,卻一寸肌膚都沒外露。
季秋時節的天比兩人初初離京冷上許多,太薄的衣裳已然穿不住,故而陸時卿外袍裡邊並非裡衣,而是添了個貼身的薄襯。他這一脫,既不至於衣衫不整,像上回在商州驛站那般狼狽失度,偏又露出了緊掐的腰封,一把勁腰,硬朗線條展露無遺。
元賜嫻一眼之下呼吸一滯,咕咚一下嚥了聲口水。這“猶抱琵琶半遮面”的模樣簡直比脫光了還惹人遐想,她腦袋裡又有他裸身的畫面了。
但他如此穿著到底還算得體,再避就顯得太矯情了,元賜嫻只好直視著他,若無其事轉了話茬道:“沒什麼,只是催催您,此地距爆發山洪之處不遠,還是儘早離開的好。”
她這是在虛張聲勢,暗示自己方才並未誤會他準備脫衣,更非因了緊張才撇開目光,而只是透過車簾觀察周遭罷了。
陸時卿掠了一眼她微紅的耳根,氣定神閒道:“你就不必杞人憂天了,我方才已命人去前方探路,很快就能找到落腳處。”何況他在吩咐曹暗廢馬車前就瞧過四面,這裡不會遭山洪波及,且再過一刻,雨也該停了。
元賜嫻點點頭“哦”了一聲,默了默突然反應過來什麼,問:“咦,拾翠呢,為何沒與您一道進來?”
當然是被曹暗拖著一道去探路了。
陸時卿心裡呵呵一笑,面上冷漠道:“不知道。”
元賜嫻覺得這樣也好,此番獨處算是天意,並非她刻意製造,該不會叫陸時卿覺得她居心叵測。
她靜了一晌,等心跳漸漸平穩下來,就準備抓緊時機“幹正事”,將這幾天落下的“近乎”一次“套”全了,笑道:“既然如此,左右眼下無事可做,咱們忙裡偷閒下盤棋吧。”
陸時卿道了句“隨意”,等她從小几底下拖出棋盤棋罐,一件件擺好,伸手拿了顆玉子就準備落下。
元賜嫻“哎”了一聲,止住他:“您怎麼先下?”
他眉梢一挑:“有何不可?”